王忆居到了杭州,牵着马走到一家酒楼门口。
看见出来迎客的伙计后,他从怀里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道:“最好的茶,还有给我马儿喂最好的草料。”
伙计笑盈盈地接过银子,再接过王忆居手中的缰绳,道:“客官放心,一定是最好的茶,再给您的马儿最好的草料。客官里面请。”
王忆居径直上了二楼,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伙计就端着茶上来了,摆到了王忆居的面前,帮他倒好了第一杯。
王忆居闻了闻茶香:“没想到还不错。”就在他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午后阳光和茶香时,一群人喧闹着冲进了酒楼。
领头的是个黑衣年轻人,面相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身后跟着二十人左右,全都带着刀剑。酒楼中不少人一看有事要发生,都慌忙离开了。一楼只剩下了角落的四个人。看来这人就是要找他们的麻烦。黑衣男子让人将四人围住。四人站起来,手握在刀把剑柄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们不是要来讨一个公道吗?今日你们能活着走出这个酒楼,或许就有资格去讨这个公道。你们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向我家讨公道的。”黑衣男子坐在他们对面,翘着腿看着他们说道。
四人中一人说道:“江湖上都说,杭州是你们赵钱孙李四大世家的杭州,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众目睽睽之下,你难道想要杀了我们?”
黑衣男子将手中的刀用力地放到桌子上,面部狰狞地说道:“杀了你们又如何?你难道以为我不敢?”
“你派人杀我镇远镖局上上下下三十二口人,再多我们四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我四人 敢来向孙家讨这个公道,早就不在乎自己的这条贱命了。死了又何妨。”
“你说我派人杀了你镇远镖局三十二口人,可有证据?若是凭你一张嘴,便可以将这污名扣
扣在我孙家身上,那也太容易了些。”
“这是当日我们四人逃离镇远镖局,秘密跟踪屠杀之人,亲耳听见他们所说。”
“我只相信证据,现在你也只是空口无凭。更何况你们四人在来杭州之前便将这个消息散布江湖,简直就是败坏我孙家名声。不杀了你们,日后是个人都这样随便说话可怎么办。”
“清者自清,你们若是心里没鬼,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来我爹叫我来是要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你们回去,只要说清楚镇远镖局一事与我孙家无关即可,若是你们不肯便将你们杀了。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给人选择的权力,所以我替你们选了第二个。”
黑衣男子手下纷纷拔刀,露出寒芒。四人也相互椅靠,想着拼死一搏。王忆居正在端着茶杯,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突然他身后一人说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王忆居头也没回,说道:“为什么要出手?这于我何干?”
“你不是说要扫尽天下不平事。”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我只有两只手两只脚。况且那时候年少轻狂,说的话狂妄了一些,不可当真,不可当真。”王忆居起身,坐到与他说话之人的对面。
那是一个翠绿色长裙的女子。王忆居指着黑衣男子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孙江蓝的儿子孙天,杭州孙家的下一任家主。”
“那又如何?”王忆居很少感到头疼,但此时此刻确实有些头疼。
“那又如何?这是孙家的地界,方圆五百里有近三千孙家子弟,就是酒楼内的这些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孙江蓝双刀扬名江南十余年,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
“你怕了。”
“我当然怕了。”
“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你。”
王忆居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王忆居可以肯定,自己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她,如果见过他一定会记得。
王忆居认真地说道:“你很早就认得我?”
“王忆居嘛,当然认得。你不认得我?”
王忆居摇摇头:“不认得。”
“七年前,烟波亭。”
七年前,烟波亭,这六个字把王忆居一下子拉回到了七年前。七年前,他师傅死了,王忆居带着师傅的剑,第一次走下天山。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当时的武林第一慕容峰,送去了战帖。慕容峰居然应战了,一时间江湖中沸腾了起来。慕容峰武林第一的位子坐了很久,久到没人敢去挑战他,但凡去了的人,全都死了。但这是师傅的遗愿,王忆居必须要去做。没人看好这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觉得他无异于送死。可在烟波亭,一个人敬了王忆居三杯酒,为他壮行,王忆居记得那人身旁有一个小女孩。
“你就是那个小女孩?”
“我还以为你忘了。”
“你爹呢?”
“死了。他叫我来找你。”
“为什么?”
“爹说相信你。”
“真是太可笑了,我不知道该说他天真呢,还是骂你天真。他想也不想就这样给你说了,你想也不想也这样做了。简直荒谬。”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往楼梯走去。王忆居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松地就摆脱了她。他实在是不想带着一个人在身边,更别说还是这样的小孩。那女孩一直走到角落被围困的四人身前。
孙天看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孩,道:“原来你们还有帮手?”
四人也不知她是谁,有些焦急道:“姑娘,你离开。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孙天随意道:“既然来了就一块杀了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举刀向几人砍杀过来。只是刀还没落到女子头上,拿着刀的手被一只杯子击中,持刀之人吃痛地松开了拿刀的手,刀落到地上。
“是谁!”
王忆居心中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太不听话,还有那女孩,要离开就离开,干嘛莫名其妙往这里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忆居对于这句话深有体会。
女子开口道:“爹说得不错,你果然值得相信。”说着看向王忆居。
“原来你,唉,没想到竟然上了你的当。”说话间,王忆居已经来到了女孩面前。
孙天起身拿刀,道:“你是谁?”
王忆居还没回答,女子便替他说道:“王忆居。”
王忆居这个名字,孙天听过,也自然知道他的厉害。可是这是在他孙家的地界上,他身边还带着二十余个人,他自然是不怕的。
孙天道:“王忆居,今日之事你想管?”
“我本不想管,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恐怕我不管也不行了。”王忆居无奈道。
孙天刀鞘跺了跺地面,他手下便将刀对准王忆居。王忆居右手一扔,将剑上的麻布甩开,露出寒气逼人的惊鸿剑。惊鸿剑有着火红色剑柄,剑身上布满冰裂般的斑纹。剑锋所过,铁石皆破。
孙天看着那把天下闻名的名剑,十分眼红。突然说道:“你既然想要管这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把惊鸿剑给我,我放过他们。一把剑换几条人命,个中得失,你且自行判断。”
前来讨公道的四人连忙说道:“万万不可,这件事是我镇远镖局与孙家之间的恩怨,王兄带着这位姑娘离开就是。”
王忆居望着女孩道:“我们走吧,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女孩倔强的摇摇头。
孙天见状,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这把剑从小跟着我,我不想给你。当然,这几条命,我也不想他们死。”
“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太贪心了。”说完,孙天的手下便对王忆居出手了,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王忆居将女孩牢牢地护在身后。突然王忆居的身体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孩。女孩此时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着血迹,正是王忆居的血。
王忆居不解地问:“为什么?”
孙天却笑道:“王忆居,你以为他们真是镇远镖局的人?你以为你被卷进来是一个意外?今日这一局,就是特意给你设下的。”
“那你是不是那人的女儿?”
女孩道:“是,我确实是那人的女儿。”
“那你为何这样对我?”
“我爹在他们手上,他们想要惊鸿剑,我只能这样做。”
王忆居看着孙天道:“看来现在就算我把惊鸿剑给你,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要是放走了你,像你这样一个高手,整日惦记着我,我实在无法安心,还是杀掉最好。”
王忆居抹了抹手上的血,挺直了身子,提剑指着孙天。孙天笑道:“还挺有骨气,可惜,刚才那把匕首上涂有我孙家的幽冥香,你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
王忆居运功至极,一时间酒楼内剑气纵横荡漾。众人见他气势正盛,于是只是围而不攻。王忆居带着剑光向前冲去,一批一砍,地上已经多了两具尸体。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直逼孙天。众人赶忙挡在孙天面前,可最终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不多时,王忆居已经来到了孙天面前,王忆居一剑从下而上,孙天持刀下沉,挡住。王忆居随即转身一脚踢在孙天的胸口,将他踢飞。孙天痛苦地爬起来,道:“果然厉害,难怪我爹对你的武功都赞不绝口。可惜你身上的毒此时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恐怕你此时已经无法运功了吧。”
王忆居站在原地,确如孙天所说,他此时已经无法运功,不然刚才他就能趁机要了孙天的命。他感到身上没了力气,就连惊鸿剑也快要握不住。终于他倒在了地上,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他似乎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在风雪中练剑的自己,在师傅墓前哭泣的自己,在斜阳照映下鲜血中的自己。他看见自己骑着马,在风雪中离开了天山,又在雨幕中走进江湖。只是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离开了江湖。
他还记得师傅临死前对他说道:“忆居,下山去看看吧,去看看这江湖,再替为师和那慕容峰一战,只准赢不准输。”
可是他输了,于是他再也不敢回天山。王忆居奄奄一息地说道:“师傅,你干嘛叫我来看这江湖呢?这江湖实在是太让人失望。哪比得上我们天山的白雪。”王忆居没了气息,可是孙天还是久久不敢上前查看,只是叫手下将惊鸿剑取来。他痴迷地看着手中,盼望已久的惊鸿剑。
看着王忆居的尸体,孙天道:“将他埋了吧。”
随后带着人离开了。一年后清明,一女孩来到王忆居墓前,放好了一坛酒,并将惊鸿剑埋在了墓碑之下。
走之前说道:“江湖少了你这样的人,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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