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菀信马由缰,不知不觉离开沈黎昕已过了大半年。
这半年多以来,她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山水,见过许多人,有时候她都以为已经将沈黎昕忘却了,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午夜梦回,或者别的时间,他的身影突然就从脑子里跳出来,让她猝不及防。
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仿佛他还在身边;有时候倚窗而立,似乎他就在对面浅笑望着她……以前的时候,人前他会顾着她感受,深情、顾念一点也不差,和私下里的疏淡有礼判若两人。她也总是想,他为何就能永远分这么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而她,只能选择接受?
再一次从回忆里清醒,蓉菀摇摇头,想努力地把沈黎昕从脑子里赶出去,却不期然被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震惊。——那是一片芍药花田,各色芍药竞相开放,千姿百态,万紫千红。一簇簇,一丛丛,红似火,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有的好像清晨的一抹朝霞,有的宛如雨后的一道彩虹,有的仿佛是蓝天飘着的白云,形成一幅绚丽多彩的画面,一片一片,望不到尽头。
她虽也爱花,但是往常也仅限于家里的园子里赏花,从不曾看过如此广阔的花田——最重要的是,沈黎昕曾对她许诺,有生之年会带她去云梦离庄赏芍药花海。他们都爱芍药,顾家虽也种了不少,珍稀品种也多,但数量毕竟没有这里多啊,这样壮阔的场景,她是如何也想象不到。
如今她一个人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云梦离庄,可是,对她许诺的人却失了踪迹……
一想到沈黎昕,刚刚压下去的思念猛然如潮水般涌来。她本来就仿佛一叶缓行在苍茫大海中的扁舟,风浪时时来袭,惹得小舟左右晃动,此时突然一个大浪打翻了扁舟,只剩无穷无尽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却毫无招架之力。
泪水不知不觉涌出,蓉菀跌坐在地,无声地哭泣。还是忘不掉他啊,时时出现的身影仿佛她逃不掉的宿命,而她只身一人来到两人相约的花海……
蓉菀真的很不甘心啊,为什么他能说走就走,不留一点余地。走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徒留她一人独自承受思念的苦楚?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逃脱,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宁愿从不曾遇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蓉菀哭得有点累了,许是哭得久了,她只觉得整颗脑袋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难受极了。忽然,她察觉到一丝目光,望过去,一个十分美艳的少女,身穿一袭火色长裙,艳若桃李,明眸善睐,又如盛放的牡丹,耀眼夺目。她只静静地看着蓉菀,一语不发。
不过蓉菀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一丝轻蔑。她迅速整理好仪容,也不甘示弱地回望。她是堂堂顾家掌门人,虽然刚才确实有些失态,也并不能因此让人轻视了去。
“你刚刚为什么哭呢?为情所困?痛失所爱?”最后还是少女先发了话,虽是问话,实则不容置喙。她虽年少,却阅人无数,此种情样,一看便知原委。瞧她模样,虽然年纪大了点,亦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看来是所托非人了。少女一手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蓉菀。
“那你倒是情场得意。”蓉菀看着少女,淡淡回应。
“姐姐年轻的时候也不逞多让吧。”少女掩唇轻笑,“男人都是一样,你若动了真心,便已先输了。”
蓉菀一时无语。她从小接受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教育,身边的人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亦或经常往来之人都是如此,即便是她未婚的时候,亦未曾随便与别的男子有如何关系,更遑论婚后。即便沈黎昕对她并无感情,她也未再看别的男人一眼。像少女这般她是如何也想象不来。
蓦然灵光一闪,蓉菀知道这少女是谁了。
云梦离庄庄主巫娜,美艳又多谋,小小年纪便凭借一己之力接管离庄,整个云梦都在她一人之下。当然,这样的女子,也绝不会缺男人。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巫娜自是对男人也了解甚多。
仿佛知道蓉菀在想什么,巫娜只是冷笑一下。
“我这芍药云海好看吗?”巫娜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当然好看,离庄芍药,天下闻名。今之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提到芍药蓉菀又想到沈黎昕,话虽如此回答,面色却忍不住有些失落。
“你爱他很深啊。”巫娜摸摸下巴,同为女子,虽然见不惯她为爱失态,却还是有那么一丝同情。“芍药又名将离草,你喜欢这花,本身就是不详的呵。”巫娜话语虽轻,却平淡得一点感情也听不出。她本来一直站着的,此时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抚身旁的芍药花。
蓉菀看着她的动作,苦苦一笑:“若是他不爱你,爱再深又有什么用呢……”
“像你这样的美人儿也有人会不爱吗。”巫娜仍然轻抚着花瓣,“他若不爱你,那就杀了他!”语落她手里的花也被折断!
蓉菀吓了一跳,她从不曾如此想过,哪怕为沈黎昕赔上了青春。
“爱而不得,也算常态,怎么能就如此狠毒呢?”她无法认同巫娜,“或许爱与不爱,也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吧。”缘分来的时候,就算是曾经十分痛恨的人,也会爱上;若是无缘,哪怕再合心意,也毫无感觉。就像她和沈黎昕,他对她好是真的,而他不爱她也是真的。
“呵呵。”巫娜轻笑,扔掉掐下的花朵,站起身来,“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么?那他抛弃你,你又何必如此痛苦?”
“不是他抛弃我,是我……是我放他走的……”巫娜太尖锐,蓉菀忍不住反驳,然而这话语一点底气也没有。
“他若爱你,你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巫娜摇摇头,“傻女人,这样骗你自己,你就会好受了么?”
“他是有苦衷的……”蓉菀瘫在地上,泪又滑落下来。之前的故作坚强也在巫娜面前溃败下来,是啊,她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骗得了自己呢?
巫娜不置可否,但看她模样,也便不忍心再说了,回顾自身,她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你就是性子太软,有些男人,你越是让着他,他反而越得寸进尺。”
“这天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她负手而立,看着远方,满身傲气,竟然让蓉菀有点睁不开眼。
良久,蓉菀轻叹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吧,她虽然也非不争不怒,只是也做不到巫娜这样。
“姐姐,难得有缘遇见,不如随我去庄里坐坐吧。”不知为何,巫娜对蓉菀有着别样的情愫,她长这么大,从未尝过爱情的苦,虽也见过别的女子为爱痛过、伤过,可是第一次让她惺惺相惜的却只有蓉菀。此时她痛惜蓉菀,却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比她更惨。
爱之深,痛之彻,恨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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