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无情我便休。”
“什么意思?”菁筠煞是惊讶地看着蓉菀忧伤而单薄的身影,扬眉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蓉菀随风扬起手,看着风从指间穿过,淡然道。“我把寒冰切雪剑送给他了。”
这下菁筠是真吃惊了,她松开拨弄花的手,忙站起身,扳过蓉菀的身子,想看看她是不是认真的。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把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十年都花在了他的身上,这十年的深情,也能说放就放吗? 但是蓉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他已经走了?”菁筠感觉话都难以问出口,声音极轻,仿佛怕打扰了蓉菀一样。
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蓉菀几乎所有的事她都知道,包括蓉菀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沈黎昕。 说来也是她这个顾世伯----蓉菀的父亲心气极高,非要以寒冰切雪剑为媒,为当时才满十六岁的蓉菀进行比武招亲。而从小就深受父亲影响,对武术很有兴趣也很有天赋的蓉菀当时也并无异议。那时她虽年少,在同辈中武功却是少有的高深,是以也很是期待这场比武招亲。
本来她自恃武功高强料想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能打败她,没想到却偏偏出了一个沈黎昕,三两招就轻易将顾蓉菀打败。 菁筠料想,蓉菀初败的时候,怕是已芳心暗许了。沈黎昕知书达理,又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武功更是极高,连菁筠初见亦是芳心荡漾了好几日。而蓉菀又本心高气傲,肯真心认输,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呢? 然而沈黎昕却只要剑,不要美人。
按理说,如他这般功夫高强的人,这寒冰切雪剑不要也罢,要了也只是担了虚名----就凭沈黎昕的身手,寒冰切雪剑完全只是摆设。还不如顾蓉菀这样的美人来得实在----哪怕没有寒冰切雪剑,单单就只是顾蓉菀的比武招亲,也一样充满了吸引力。 寒冰切雪剑为天下名剑,而顾蓉菀则是名满天下的美人,顾家亦是世家,商场官场黑道白道都自有门路。无论哪一项拿出来都足够吸引人了。却偏偏有沈黎昕这样不知好歹的人,然而也并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这剑。
“不知道。”蓉菀淡淡摇头。剑给了沈黎昕她就离开了——虽然是她自己要放弃,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住他的离开——她不敢去想他得了剑是否就会马上离开。是以现在菁筠问起来,她也只能说不知道,她也确实不知道。
菁筠闻言马上明白了,她啊,始终还是放不下的。菁筠暗叹了一口气,蓉菀是多么骄傲的女子,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蓉菀安慰她,她却从不曾见过蓉菀失态。即便受到沈黎昕如此对待,她也从不曾向任何人诉过苦,在顾伯父面前还总为沈黎昕说话。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子,却偏偏遇见这么绝情的沈黎昕,老天真是不长眼!
“蓉蓉,优秀的男子那么多,你又何必执着这一个。既然他无心于你,那我们就休了他。”若是在以前,菁筠这话是如何也不会说出口,但是现在既然蓉菀放弃在先,她也便有话直说了。而这句话,她也好早以前就想说了。 蓉菀这么美好的女子,居然没有被好好珍惜。要姿色有姿色,要家世有家世,性情也好,沈黎昕怎么就瞎了眼什么都没看见呢,若她菁筠是个男儿身,必定早就娶了蓉菀了。
“嗯。”蓉菀微笑点头,“我打算先四处走走,感情的事,以后再说吧。”家里她已经打点好了,这次也是特地来向菁筠辞行的。
“我跟你一起走。”菁筠急忙道。以前她们做什么都是一起的,现在蓉蓉要自己一个人走了吗?
“别傻了,你还有夫君孩子,现在又有孕在身,还是好好养着吧,我没事的。”蓉菀微微摇头,以前她们都是一起的,但是以后,以后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了。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的,人生这么长,总有人会先走。 现在的她已经很能看开了,自从父亲去后。
好好送走菁筠,蓉菀又好好看了看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转身却看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沈黎昕。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无言。
“你还来做什么,剑都已经给你了。”还是蓉菀先打破沉默,然而她也是别过头,幽幽说道。是的,她还是放不下啊,对别人或许她还能掩饰,一旦到了他面前,她仍然还是无法释怀。无法忘记,十年前的初见,她的心欢喜地开出了一朵花。却不想,后来会是这样陪伴的十年。这十年来,他不咸不淡,对她疏远而有礼,”相敬如宾”。
犹记得成亲那晚,她满心期待,却因他一句“我去书房睡了。”整颗心都沉入冰冷的水底。他说得是那么自然,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你吃过了吗”一样,好像他们本该如此。可他们不是夫妻吗?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他却始终没有解释。
看着别扭的蓉菀,沈黎昕仍是无言。其实这十年于他而言,不过白驹过隙。只是苦了她。他不是没有说过,本意只是为剑,奈何她的父亲却执意要他娶她,也不许他对蓉菀说实话。为了寒冰切雪剑,他只好妥协。这剑既是灵剑,自不可强夺。
成婚之初他也曾委婉地对她吐露实言,只是她却并未往心里去。一晃眼十年过去了,而她也由一个气盛曼妙的少女,变成如今这样沉静的女子。唯一不变的是,她仍旧爱他。 而他,除了爱她,别的事都可以。他无法跟她说,他早就有了想保护一生的人,也无法跟她说,为何一定要这寒冰切雪剑。还有与她父亲的承诺,太多无法言说的,他唯有沉默。
“我只是来跟你告别的,上次你走得太匆忙了。”良久,沈黎昕才说道。“这支短笛送你,若是你有难,吹响它,我自会来救你。”沈黎昕从怀里取出一支翠绿的短笛,递给蓉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没走,明明她已经把剑给他了。而他,对这里也并无特别留恋,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实在是过透了。还不如在外面厮杀来得痛快。只是想起她来心里总会有点淡淡的波动。大概只是有点心疼她,为了一个并不可能属于她的人荒废了一生。
“我只问一句,我只问一次,”蓉菀接过短笛,心里一动,有些艰难地微微抬头,“你到底,有爱过我吗?……”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正视着沈黎昕,脸微微地泛红,眼神期待。他还没有走,还送这短笛与她,是不是说明他对她,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呢? 沈黎昕仍旧不语。
“我知道了……”蓉菀苦笑着低下头,眼睛顿时失去了刚才的神采。到底还是她多想了呵!“别也道过了,那就这样吧。”蓉菀再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如常,她淡淡说道。“短笛还你,一别两宽,再不复见。”然后转身走开,这一次,不若上一次的慌乱,她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路,既君如此,那便,后会无期。
沈黎昕看着蓉菀再一次从自己眼前离去,看着她决绝而沉稳的身影,他知道,这应该就是永别了,他也该走了,再不会回来此地。而她,值得被更好的人对待。
图片来源于网络蓉菀信马由缰,不知不觉离开沈黎昕已过了大半年。 这半年多以来,她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山水,见过许多人,有时候她都以为已经将沈黎昕忘却了,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午夜梦回,或者别的时间,他的身影突然就从脑子里跳出来,让她猝不及防。
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仿佛他还在身边;有时候倚窗而立,似乎他就在对面浅笑望着她……以前的时候,人前他会顾着她感受,深情、顾念一点也不差,和私下里的疏淡有礼判若两人。她也总是想,他为何就能永远分这么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而她,只能选择接受? 再一次从回忆里清醒,蓉菀摇摇头,想努力地把沈黎昕从脑子里赶出去,却不期然被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震惊。
——那是一片芍药花田,各色芍药竞相开放,千姿百态,万紫千红。一簇簇,一丛丛,红似火,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有的好像清晨的一抹朝霞,有的宛如雨后的一道彩虹,有的仿佛是蓝天飘着的白云,形成一幅绚丽多彩的画面,一片一片,望不到尽头。
图片来源网络她虽也爱花,但是往常也仅限于家里的园子里赏花,从不曾看过如此广阔的花田——最重要的是,沈黎昕曾对她许诺,有生之年会带她去云梦离庄赏芍药花海。他们都爱芍药,顾家虽也种了不少,珍稀品种也多,但数量毕竟没有这里多啊,这样壮阔的场景,她是如何也想象不到。 如今她一个人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云梦离庄,可是,对她许诺的人却失了踪迹……
一想到沈黎昕,刚刚压下去的思念猛然如潮水般涌来。她本来就仿佛一叶缓行在苍茫大海中的扁舟,风浪时时来袭,惹得小舟左右晃动,此时突然一个大浪打翻了扁舟,只剩无穷无尽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却毫无招架之力。 泪水不知不觉涌出,蓉菀跌坐在地,无声地哭泣。还是忘不掉他啊,时时出现的身影仿佛她逃不掉的宿命,而她只身一人来到两人相约的花海……
蓉菀真的很不甘心啊,为什么他能说走就走,不留一点余地。走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徒留她一人独自承受思念的苦楚?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逃脱,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宁愿从不曾遇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蓉菀哭得有点累了,许是哭得久了,她只觉得整颗脑袋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难受极了。
忽然,她察觉到一丝目光,望过去,一个十分美艳的少女,身穿一袭火色长裙,艳若桃李,明眸善睐,又如盛放的牡丹,耀眼夺目。她只静静地看着蓉菀,一语不发。 不过蓉菀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一丝轻蔑。她迅速整理好仪容,也不甘示弱地回望。她是堂堂顾家掌门人,虽然刚才确实有些失态,也并不能因此让人轻视了去。
“你刚刚为什么哭呢?为情所困?痛失所爱?”最后还是少女先发了话,虽是问话,实则不容置喙。她虽年少,却阅人无数,此种情样,一看便知原委。瞧她模样,虽然年纪大了点,亦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看来是所托非人了。少女一手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蓉菀。
“那你倒是情场得意。”蓉菀看着少女,淡淡回应。 “姐姐年轻的时候也不逞多让吧。”少女掩唇轻笑,“男人都是一样,你若动了真心,便已先输了。”
蓉菀一时无语。她从小接受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教育,身边的人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亦或经常往来之人都是如此,即便是她未婚的时候,亦未曾随便与别的男子有如何关系,更遑论婚后。即便沈黎昕对她并无感情,她也未再看别的男人一眼。像少女这般她是如何也想象不来。 蓦然灵光一闪,蓉菀知道这少女是谁了。 云梦离庄庄主巫娜,美艳又多谋,小小年纪便凭借一己之力接管离庄,整个云梦都在她一人之下。当然,这样的女子,也绝不会缺男人。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巫娜自是对男人也了解甚多。
仿佛知道蓉菀在想什么,巫娜只是冷笑一下。 “我这芍药云海好看吗?”巫娜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当然好看,离庄芍药,天下闻名。今之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提到芍药蓉菀又想到沈黎昕,话虽如此回答,面色却忍不住有些失落。
“你爱他很深啊。”巫娜摸摸下巴,同为女子,虽然见不惯她为爱失态,却还是有那么一丝同情。“芍药又名将离草,你喜欢这花,本身就是不详的呵。”巫娜话语虽轻,却平淡得一点感情也听不出。她本来一直站着的,此时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抚身旁的芍药花。
蓉菀看着她的动作,苦苦一笑:“若是他不爱你,爱再深又有什么用呢……”
“像你这样的美人儿也有人会不爱嘛。”巫娜仍然轻抚着花瓣,“他若不爱你,那就杀了他!”语落她手里的花也被折断! 蓉菀吓了一跳,她从不曾如此想过,哪怕为沈黎昕赔上了青春。 “爱而不得,也算常态,怎么能就如此狠毒呢?”她无法认同巫娜,“或许爱与不爱,也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吧。”缘分来的时候,就算是曾经十分痛恨的人,也会爱上;若是无缘,哪怕再合心意,也毫无感觉。就像她和沈黎昕,他对她好是真的,而他不爱她也是真的。
“呵呵。”巫娜轻笑,扔掉掐下的花朵,站起身来,“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么?那他抛弃你,你又何必如此痛苦?”
“不是他抛弃我,是我……是我放他走的……”巫娜太尖锐,蓉菀忍不住反驳,然而这话语一点底气也没有。
“他若爱你,你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巫娜摇摇头,“傻女人,这样骗你自己,你就会好受了么?”
“他是有苦衷的……”蓉菀瘫在地上,泪又滑落下来。之前的故作坚强也在巫娜面前溃败下来,是啊,她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骗得了自己呢?
巫娜不置可否,但看她模样,也便不忍心再说了,回顾自身,她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你就是性子太软,有些男人,你越是让着他,他反而越得寸进尺。” “这天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她负手而立,看着远方,满身傲气,竟然让蓉菀有点睁不开眼。
良久,蓉菀轻叹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吧,她虽然也非不争不怒,只是也做不到巫娜这样。
“姐姐,难得有缘遇见,不如随我去庄里坐坐吧。”不知为何,巫娜对蓉菀有着别样的情愫,她长这么大,从未尝过爱情的苦,虽也见过别的女子为爱痛过、伤过,可是第一次让她惺惺相惜的却只有蓉菀。此时她痛惜蓉菀,却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比她更惨。 爱之深,痛之彻,恨之切。
图片来源网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着,给无边的大地都裹上一层银装。蓉菀静静地望着雪出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翠笛。她身旁一只红泥小火炉温温地冒着热气,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来飘去,最后也融入到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地面上的积雪约莫有三寸厚了,在江南,罕见如此大雪。 蓉菀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也是这般大雪,而彼时身旁陪她赏雪的人,却早已不见了。想到那个人,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翠笛,好似这样就抓住了他一样。 沈黎昕啊……
那一年,是蓉菀与沈黎昕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冬天,后来没多久,她就把寒冰切雪剑送与沈黎昕,然后他就走了。 走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有回来。 一眨眼十年又过,而他,仿佛刻在了她的心上,再也挥之不去。 蓉菀只是木木地看着雪。 菁筠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蓉菀。
“外面风大雪大,你怎么还坐在风口,感染了风寒怎么办?”菁筠忙拿过一旁的裘衣给她披上,看到她手里的翠笛,愣了下,然后一下子便明白是又想起了沈黎昕。菁筠极轻地叹息。 原来在别人眼里天造地设一般的两人,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呢。 蓉菀十年前出走,对外是说两人出外游历,实则只有她一人,沈黎昕早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蓉菀也才回来没多久,对外是说沈黎昕在外病故,所以并不曾一同回。 兜兜转转,蓉菀还是孑然一身。
“我还没那么娇弱。”蓉菀轻笑着摇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倒是你,这么大的风雪怎么还来,万一有什么差池,你家那位还不得吃了我。”
“他不敢的,再说我没什么呀,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不顾惜自己嘛。”菁筠捂嘴嬉笑,却在看见蓉菀容颜的时候笑容渐渐褪去。是啊,她们都是三十多的人啦,半辈子都过去了,即便保养再好,也掩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而蓉菀这十年来在外漂泊,更是难掩风霜,两鬓已隐隐有了白发。 她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儿女承欢膝下,长孙熄也已身怀六甲,很快她就要做奶奶了。 而蓉菀呢,仍然一个人。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菁筠叹息,轻拉着蓉菀的手一同坐下。
蓉菀缓缓摇头,并不想多说。她伸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蚀骨香,好喝极了,你也尝尝吧。”她从案几下再拿出一个酒杯,给菁筠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斟满。火色一般的酒液,如同美玉,在白雪的映衬下,甚是惹眼。“不过后劲极强,你少喝点哦。” 菁筠才端起酒杯,酒香便绕鼻而来,她只觉得这似有似无的香气很好闻,却无法形容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然后她轻轻呡了一口,初入口清清甜甜,随着唇舌的蠕动,渐渐便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到最后咽下之后才显出一点点辛辣。
菁筠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她平素甚少喝酒,也喝不惯这样的酒。 蓉菀扬起嘴角,不以为意,又一口干掉刚倒满的酒杯。 “这样的酒,你也少喝点吧。”菁筠轻声劝道,却不意瞥见蓉菀露出的手腕。 她忙抢上前去,握着蓉菀的手腕,掀起衣袖,只见本该雪白的玉臂上却分布着横七竖八的伤痕,有新伤,也有旧疤,惨不忍睹。“是谁?谁这么残忍对你?”菁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颤颤抖抖。
“没有谁。”蓉菀抽回手,放下衣袖,若无其事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没有谁?难道是你自己?……”菁筠讶然。 “有时候,身体痛总好过心里痛吧。”蓉菀苦笑,又一口喝掉酒。 菁筠闻言登时明了,没想到她竟爱沈黎昕至此!思念太过痛苦,只能以自我伤害这种方式来缓解! 菁筠忍不住落泪,她搂住蓉菀,想好好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反倒是蓉菀轻抚着她,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知道这一切吗?”菁筠轻轻啜泣。
蓉菀摇摇头,他从来都不曾出现过,又何来知道呢? 这十年来,蓉菀浪迹江湖,四处游历,虽然也是躲着他,可谁又能说不是在找他呢?而沈黎昕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有,连同寒冰切雪剑一起。 “那我去找他!”菁筠擦掉眼泪,探身去拿翠笛,她还记得蓉菀说过,只要吹响这翠笛,沈黎昕就会出现。
“他出现了又如何?他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蓉菀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叹息似的说道。“他若是爱我,便不会躲着不见我,他若是爱我,便不会不来见我。” 菁筠拿着翠笛,一下子愣住了。是啊,沈黎昕不爱蓉菀,就算他来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知道蓉菀为他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 “傻姑娘,我不用你为我操心啦。”蓉菀无奈,拿回翠笛,随手扔在一边。
“那你……”菁筠嚅嗫。 “我没事的,已经这么多年都过来啦。”蓉菀把菁筠按着坐下,反把裘衣给她披上,“这里风口,仔细别着凉了。” “你穿这么少,才要多注意呢。”菁筠要站起,却因为被按着而起不来。
“我不冷的。”蓉菀摇头,见她不动了便松手自己也坐在一边。递给菁筠一只暖手炉,然后她从角落里又翻出一把小炉,用旁边温酒的红泥小火炉点燃,再放一小饼茶到茶壶里,开始煮起茶来。间歇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没像刚才那样一口一杯了。 蓉菀时而轻啜一口美酒,时而用茶针轻拨茶壶里的茶饼,菁筠只在一旁看着她。 此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蔓延开来。 待茶煮好,蓉菀把菁筠的冷酒换掉,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也别喝这么多酒啦。”菁筠叹气,十年不见,如今的蓉菀除了容颜还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整个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就连她煮茶的动作都是那么干练利索,丝毫不见了她从前大小姐悠闲静雅的模样。这样静默地坐着,她甚至都觉得特别陌生。 虽然分别的这十年来蓉菀也时不时会写信回来,但毕竟十年未见,眼前的人也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人了。
“习惯了。”蓉菀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现在的她,又怎会将这小小的蚀骨香放在眼里。若不是这酒像极了她的心境,她也不会这么爱了。 所以有时候她连想一醉方休的可能都没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很多。”蓉菀将目光转向窗外,雪仍旧下着,似乎要将整个人间埋葬。
“你一个人在外,又是这么多年,不变才怪呢。”菁筠无声地叹息,“只恨我也不能给你分担什么。”
“又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可以为我分担。”蓉菀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伸手捡起扔在一旁的翠笛,轻轻摩挲。“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离庄庄主巫娜么?” “记得,那也是一个奇女子。”菁筠点头,而她不能理解为何提到巫娜蓉菀握着翠笛的手,竟在微微地发颤。
“是啊,当年我离开离庄之后也未再见过如此的女子了。她后来爱上了一个男子,因为他,巫娜几乎将离庄都毁了,连她自己也差点死去。”蓉菀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而那个男人,就是沈黎昕。”
“什么?!”菁筠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 “最后沈黎昕又消失了。”蓉菀微微冷笑,“随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离庄的镇庄之宝雨霖铃。” “是了,难怪云梦泽后来变成汪洋大海,定然是因为雨霖铃被盗走。”菁筠恍然。
“不是被盗,”蓉菀摇头,“后来巫娜大难不死,然而却失忆了。雨霖铃是她失忆之后送给沈黎昕的。”蓉菀想起当年沈黎昕曾说过,要主人心甘情愿将宝物送与他,他才能接受,强夺之物并没有作用。 虽然直到现在蓉菀也不知道沈黎昕要这些宝物有何用。 当时她听说云梦之事,便连夜赶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并没有见到沈黎昕。 巫娜失忆之后像变了一个人,温婉可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离庄庄主了。而她,在彻底忘记沈黎昕之后也终于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爱情。 巫娜爱而不得可以选择忘记,那么蓉菀呢,她爱而不得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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