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先从恶老黄石开始,这个老头依仗自己的老弱榨取别人的同情和铜币,为世之所不齿。
不过他也有让人感动的地方,因为他试图以此方式唤醒人们对老人的尊敬,由此带来的好处多多。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运筹天下应该从尊敬老人开始,不管别人怎么认为,黄石是这么认为的。他的信念贯穿于扔鞋子的行为艺术中,就如齐国的开创者拿着直钩钓鱼一样,能读懂的都是聪明人。
在“周定四极、经纬天下”的秦始皇帝被刺杀的第二年春天,博浪沙东南方向400公里以外的有个地方叫下邳,是曾经”我孰与城北徐公美“的邹忌的封国。一位二十出头的翩翩少年闲来无事,在桥边赏柳。如果说出生是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么他的命运开头非常之好。祖父担任了三任国王的丞相,父亲担任两任国王的丞相。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踩着谄媚的笑脸,挥舞着权杖快意一生。
来自高原上的野蛮人踏碎了他心爱的梦想,野蛮人身披黑甲,手持铁剑,硬生生地撞开新郑的城门,在秦腔的高亢里宣布他的亡国。光明的门被关上,他就打开窗户,拥抱黑夜。他甚至没有拿出一个铜币去埋葬死去的弟弟,把祖上所有的财富都挥霍在一个不认识他的人身上。他要在博浪沙埋葬这个人,就像这个人埋葬了他的国家一样,他是张良,这个人是始皇帝。
恐怖袭击失败了,令始皇帝失望的是,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对恐怖事件负责。张良早已穿上女装,拿着备好的路引,从容逃脱了。值得指出的是,张良柔弱,天生的花样美男,韩国人呼为花枪张郎,一身女装是他本人精心挑选的,不像后世奥地利的首相梅特涅那样,套件不合身的女人衣服就仓皇逃窜。三代培养出的高贵血统和优雅举止,是张良最傲人的资本。
张良傲娇的欣赏柳叶拂水时,恶魔在他背后露出了牙齿,咬向雪白的羔羊。一个巴掌大的黑影在眼前倏得闪过,吓了张良一跳,原来是只没有后跟的破鞋。“喂,小子,去下面把鞋给我捡起来。”黄石说。
要我拾鞋,你知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韩国人称花枪张郎,你是不是菊花痒了,要试试我的枪呀?张良一回头,差点吐了,老头都快老成一坨了,算了,饶你菊花一命。
张良瞪着黄石,黄石笑着回敬张良。两人持续了一片柳叶落地的功夫,周围就聚上了看热闹的人。张良一惊,不好,人这么多,万一有人举报,我岂不是难逃一死?小不忍则乱大谋,张良强忍,下桥的堤岸上拾了鞋回来。“给我穿上”,黄石说。
给你穿上,自己亲爹我都没提过鞋?张良怒了,举起鞋底就想抽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似乎还有穿制服的。鞋子从上往下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张良跪在地上,要给黄石穿鞋。爷我就跪在地上给你穿鞋,你的面皮受得了不?
黄石今天没想到会栽倒唇须未出的张良手上,本来觉得张良一贵族少年,身穿东阿缟,腰配昆山玉,说的好就是风流倜傥,说的不好就是吊儿郎当。没想到,真没想到,黄石故作镇静,用脚勾起鞋子,佯装大笑而去。
张良惊呆了,老头可以呀,够沉得住气的,想当年张郎我一根花银枪扫新郑,遇见这种讹人撞财的早就“扑哧扑哧”两刀解决掉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人一落魄老头戏,我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人虽然脆弱的如同一根芦苇,却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张良陷入了沉思,老头去而复返,“你小子不错嘛,能忍了,五天后在这里等我”,黄石撂下这句话,走了。
老头有内涵,张良觉得有点意思。
五天后的清晨,张良自信地迈向桥头,远远地就看见黄石斜倚栏杆,伸臂,握拳,大拇指朝下,狠狠地鄙视着他,“跟老人见面,还迟到,五天后再见吧。”
又过了五天,院里的公鸡刚叫了第三声,张良就起床跑向桥,老头坐在桥前的石头上,嘲讽地看着他,“少年郎,你要是泡妞,早被甩了一条街了,五天后见。”张良沮丧地回到家,午餐吃的是炖鸡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其实何止武功,天下事多是如此。何谓快?比别人先而已。如何比别人绝对地先?出人意料而已。如何出人意料?忍住自己的心,让对手放松警惕,再在别人想都没想到的时间里出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老头,张良咬住了下唇。
第四天半夜,张良就到了桥前。顷刻,黄石悠悠然来了,见了张良有些吃惊。黄石说:“你懂了。”
“我懂了”,张良说。
“懂了就好”,黄石给了张良一本书,“能教得都已经教给你了,剩下的都在书里。”
张良真诚地拜谢黄石公,是他弥补了自己的缺失,点透了智慧的奥秘。
恶老黄公再也没有在下邳出现过,一个少年冉冉升起,官府把他列入黑名单,百姓称赞他侠义,造反者刘邦称他“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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