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三年,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心情特别郁闷,特别无奈。其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周围的很多人都走了。我这里所说的 “走”,意即离开人世间,去了奈何桥的那一边。大家都懂的。
日前我与几位同学小聚。席间,偶谈中学同学张景春去世,不禁唏嘘不已。继而谈到朱新平、李万华、欧阳琴的去世,大家更是心情怅然。加上大学同学郭占宁去世,加上研究生同学靳永龙去世,再加上我曾经教过的几个学生去世,另外还有一些我不知辞世消息的故友旧交同学同事,粗算起来,已经不下十人了。
我的中学同学朱新平、李万华、张景春、欧阳琴都住在九区一号,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巧合。
朱新平的外号叫新大褂。他排行老三,小时候老穿他哥哥穿剩下的衣服,衣服特长,衣摆盖住屁股。他的名字有个“新” 字,故被取外号叫新大褂。他在去世的一周前曾与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参加了刘燕生的生日宴,我与他相见相聊甚欢。不承想,一个星期之后他便与我们天地两隔。据说,他病逝于脑血管疾病。
李万华外号叫万金油,我估计外号取自他名字中的“万” 字。中学时期,李万华是学校宣传队的骨干,曾经演过现代革命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中学毕业后的四十五年,我与他未曾见过面。李万华的心脏不好,疑似严重的心脏病。但他从来不去看医生,他笃信人定胜天。据说,他恰恰病逝于心血管疾病。
张景春外号叫耗子。比起朱新平和李万华来说,景春的去世最为悲惨。因为前两位是那种毫无痛苦的突发性病逝,你想不痛苦都很难,说走就走。有人说这种突发性的病逝是一种福,对自己来说不痛苦,对家人来说不痛苦。我欣然同意这种说法。景春辞世前的几年间,都是在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中度日。时而说情况不妙要住院做化疗;时而说化疗情况不错可以出院。这种惨不忍睹的折磨真让人痛苦不已。
景春与我颇为熟络,中学时代我们同在一个排。中学毕业后,他去了雪花电冰箱厂,我去了师范学校。微信时代我们被拉入同学群中后,几次同学聚会我们都见到了彼此。我知道他身体状态比较糟糕,做过几次化疗。但他却活着洒脱,活着自在,珍惜着当下的每一天。景春是朝阳公园老大妈合唱队的当家领唱,类似洪常青的角色,除他,无男性。其实我知道这是开玩笑说的,因为我知道:凡是有庙的地方必有庵,凡是有大妈的地方必有大爷。景春是不久前走的,据说他病逝于血癌(亦有其他说法,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
最让我肝颤的是中学同学欧阳琴的去世。欧阳琴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欧阳红,好像在同一学校的二连二排。至于情况是否像我说的那样,我也没有把握,因为我与欧阳琴并不熟。在我印象中,中学时代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话,毕业后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三年前的那次在北京化工大学举办的大型同学聚会。我印象最深的是,欧阳琴穿着传统的中国民俗服装,打扮得漂漂亮亮,独自跳了一出中国舞蹈。她的舞蹈虽然不甚专业,但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婀娜多姿,尽显风情。看得出来,六十岁年龄的欧阳琴在用“心” 在舞。那时我正好在演员下台的那个位置。欧阳琴走下台与我打招呼。我夸奖了她,称赞她跳得好。她妩媚一笑说道:跳得不好,快乐地玩儿呗!前两天我从郑小鸥那里得知,就在欧阳琴在台上跳舞的那一时那一刻,她已经被诊断出有癌症,而且她已经确切地知道她自己的病情。欧阳琴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特意去买了漂亮的服装,戴着以假乱真的假发,起舞弄清影,飘在魅力间,向她的同学们展示了她最为美丽的身姿与靓影。据说欧阳琴病逝于癌症。
我的大学同学郭占宁的去世最为突然,让人始料不及。因为占宁是个乐观豁达的人,是一个开朗爽快的人。他展现给大家的,是他充满阳光充满自信的那一面。甚至,我从来不知道占宁身上患有各种疾病。在占宁去世的一年半前,他与周树兴和梁志慧与我一起聊天促谈。占宁喜欢骑马,他的微信昵称就是马帮政委。我们相约:抽时间携手一起到内蒙古的希拉穆仁草原骑马遨游,纵横驰骋在蓝天白云间。占宁没有去过希拉穆仁草原,是我向他介绍的。我曾经与我儿子在那里骑过马。在这个草原上,确实有那种做成吉思汗骑兵部队中一员的冲动。然而,相约成为遗憾,梦想成为泡影。我只能在进入天国之后,在团团紧簇如棉花一样的朵朵白云间,与占宁一起驾驭天马,潇洒行空于一望无垠的天际间。据说他病逝于心血管疾病。
说占宁的去世突然,其实也并非猝不及防。因为占宁心脏病的发作在前一天已经有了先兆,只不过没有引起他的重视而已。当然,占宁的家人也屡次劝他去医院,不知各种原因,犹犹豫豫始终没有成行,直捱到第二天才去医院。然而,老天爷是不会给你宽松时间的。占宁走了,揪人心脏似的疼痛持续了很长时间。
最近的挚友去世,当属我的研究生同学靳永龙了,去世时间就在我写此篇文章的两周前。遗体告别仪式那天早晨下雨。蒙蒙细雨中,永龙的躯体走了,永龙的灵魂走了,永龙的信念走了,永龙的一切都走了,只留下了我们的思念。今年初的春节前,我与永龙通了电话,得知他在昌平泰康的燕园做康复性休养。我要去看他,他却执意不让,说过段时间康复后再见面。没有想到,这次通话是我与永龙的最后一次声音交流。
永龙的病,据说是脑癌,这是疾病中的难中之难。解放军总医院的专家为他做完手术后,一方面说手术成功,另一方面说永龙只能活十四个月。按理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永龙是坚强的,他硬生生地让生命停留在人间达到十七个月。当然,十四个月和十七个月,也许没有那样准确,但不要较真儿了,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至于永龙的病因,大家都说不好,起码永龙家族的生命密码里面没有脑癌的基因。是不是工作累的?当然也不尽然。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比他累,却没有发现如此病症。实事求是地说,永龙确实累,因为他是中编办三司的一把手司长,那可是打理全国各地党政编制的地方编制司呀!谁说不累,我与他理论。
某次我见到我的学生韩旗。韩旗曾经是北京一四四中学二十二班的,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韩红,俩人长得特别像,我常常分不清楚而叫错名字。韩红是十九班的英语课代表,她经常到年级组办公室,所以与当小老师的我很熟悉,我对她印象也特别深刻。韩旗与我讲了她妹妹韩红去世的情况。大家都是中老年人了,唯物主义思想刚刚的。死,并不可怕,为什么不正视?韩旗坦然地讲到了死,我们客观地讨论了死。虽然有些毛骨悚然,难受至极,但也笑着评论之,那叫一个坦坦荡荡的谈笑一挥间。据说,一四四中学的四段四个班,也有很多学生离开了人世。
说到生,就要吃好玩好乐好;说到死,也要吃好玩好乐好,韩旗是好样的,她的乐就是跑步,就是锻炼。韩旗是我心目中半程马拉松的女神,也是我半马的老师。看来,要想活得长久,就要运动。我想过一百岁,而且是高质量的一百岁,那我就每天坚持跑上两个小时。我的一个朋友说了一句哲言:现在你不能恋床,因为以后你不得不恋床。
日前同学小聚,康志强说了一个比喻。人生就是一列火车,它有起点亦有终点。此观点我同意。人生的起点是你蹦出娘肚子,人生的终点是你跳进火葬场。人生的这列火车就说有一百个站,一年为一站。从起点到终点,必然会轮着个地有人下车。有人下车早一点,早点回家洗洗睡;有人下车晚一点,晚点回家宵宵夜。不论下车的早与晚,大家必然相逢于天堂之上。有种说法说,虽然人的躯体死了,灭失了,但是你的灵魂永远不灭,你还会脱胎到猪牛狗羊等有生命的牲畜之上。如果真的这样,但愿我还是公猪、公牛、公狗、公羊。因为当男人、当雄性实在是太好了!至于原因嘛?保密!
如果按照人生列车的理论,死,并不可怕。中途早下车,只不过比同龄人早上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关键是到人生终点要轮个下车。任谁都不想早下车,任谁都想突破一百岁的限高。韩磊唱的《康熙王朝》主题歌里,康熙要向天再要五百年。我不要那么多,是五百年的十分之一就可以了,活到一百五十岁,看我如何熬死我孙子,熬死我重孙子。
人生终点,轮个下车。但事缓则圆(事缓则圆不能这样用,这是逗你玩),你越缓下车你就越圆满。中国人有插队加塞儿的毛病。你千万不要急里慌张地往前赶,插队加塞儿呀,不讲规矩拥挤呀,如果你想要着急下车,我们大家一起把你扔下火车去。
文中提到的我的朋友、同学、挚友,他们已经下车了。目前人生列车的车厢里还比较热闹,人也比较多,一点都不感觉寂寞。车轮越飞,汽笛越叫,离终点就越来越近,车厢里的人就越来越少。有人说天快黑了,而且越来越黑,黑夜如漆,锅底一般。如此表述让我心生恐惧。你不要说天黑,你要说天亮。越往天国走,越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琼瑶仙境,让大家盼望到达,然后就是流连忘返。
人生终点,我要炸毁你!轮个下车,我要把下车的门堵死。今天思考的主题太沉重,沉重也没有办法,你就扛着呗!挚友们,我都六十四岁了,是不是快到终点了?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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