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巴:我走出了寺庙,走入广场。背后的冈波仁齐,神圣的山上,雪线依旧清晰可现。
可是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个被佛陀寄托的孩子,一个被野地诱惑的孩子,一个双眼密闭的孩子。我是孩子。没错,我就是一个幻想的孩子。寄居在这片野地上。
扎多:我棘突一般的故乡,在后藏。在我的故乡,山峰高远。在我的故乡,牛羊成群。可是,我还是愿意抵达冈波仁齐。逐走的太阳,一如我的山之旅,被山所捆绑,困住。
扎热:野地一般的西藏啊!
野地一般的河谷啊!野地生生不息。野地上的牦牛和唐卡还在叹息。还在轮回。还在波折。
涌上野地的河床。生命不息的河床。堆积在水牛角下。稀罕的山脚下。堆积着雪。
而我的故乡,后藏的日喀则,日月挂在天涯上。
一如我的故乡的一贫如洗。一如我的故乡的头顶上的神圣的海子和湖泊。
这些海子,一颗颗落在高原上。
这些海子,出走了,延续了,延续了日喀则的日月的光芒。
而我的故乡,野地一般的牦牛,野地上,青稞熟了,小麦出了,摇晃着的格桑花开了。
我的故乡,令人感到狂喜。狂喜的山峰,吆喝着的小琥珀,我的进入故乡的头颅,一样的决绝。
唯一的故乡,孩子们啊,扎热的故乡,扎热的磨坊一般的小麦海子之谷。
央玛:那是我的妈妈呀!那是我的父亲呀!隆起在拉萨上的一轮月亮!唯一的月亮。唯一的河谷上的白云。白云油然儿起。白云背脊上的牛羊,铺满整个大地。
那是湿漉漉的河谷。白云平坡上,布满我的洞窟,一如敦煌之中的洞窟,佛陀的洞窟。
扎巴:进入大山了!
唯一的大山。封闭的大山了。故乡的山峰。聚满河坡上的野草。
进入巨型的大山了!山口,堵满了雪。雪一般的狂喜的故乡!我的遥远的故乡!
扎巴:十三岁的年纪,诞生着的一轮月恋母国,瓜子啊,挂在了拉萨的天空上。
砸空了的破瓮子,瓮子里的粮食和青稞酒,倒是故乡的门顶上,挂满的一轮斜月。
谢谢了。谢谢了。
凝固的故乡啊!冰室一般的故乡啊!雪域上的青莲花的故乡啊!
扎巴:我们自己呢?趴在了河谷上。旁边的村庄,罗列着分布在稀疏上的海子边上。而我们的故乡,太远了。远在了尼泊尔的那一半土地。远在了印度的那一半土地。
直到此刻,我十三岁的年华,落在粗布上,落在我稀疏的头皮上,落在半夜的寺庙上。
扎多:我听了那么多的故事。可是,山之旅,依稀如入我的梦里。
我在梦里进入古老的拉萨!
我在梦里举着手过了冈波仁齐!
我在喜马拉雅的山峰顶上举着自己的冠冕,一座犹如皇帝的金罐子,袋在我的头顶,光芒万丈!
真的,光芒万丈!
如入冈波仁齐的巨大的山峰!一座神圣的山峰!一座遥远的故乡的山峰!
而我们却都在山之旅之中,划分着属于自己的土地!那一份土地!
紫金冠的头顶上,戴着我的头颅,我的浩瀚的雪域,一样的披满了霞彩上!
扎多:与我一样的披着霞彩的高原之山峰啊!
与我一样的披满着神圣的哈达的铺满紫金冠的山峰啊!一座旷古未见的山峰!一座遥远的属于故乡的山峰!而我进入山峰。踩着雪霁线。踩着铺满落叶的道路。
一路下来。
一路跋涉。
伴随着山之旅的道路。
山之旅的穷途末路。
山之旅的开凿着的险恶的山峰和曲折的泥土路。
伴宿着山之旅的兄弟和凶恶。
我的兄弟们,我的孩子们,属于我们这些孩子们,半死于高原的山峰。一路希冀的山峰啊!
扎热:为了看见您,我的神圣的冈波仁齐!
为了见到您的真容,我的巨大的冈波仁齐!
于是,我穿越了拉萨河谷,进入白云铺满的大地,进入雪域上的高峰,进入旷古的大地和丘壑!
越是在旷古的高原上,我的嘶鸣越是抵达冈波仁齐的方向!
央玛:我的妈妈呀,我的妈妈呀,孩子还在了。孩子的眼泪流出来了。
这座高拔的山峰啊,注定了我们的山之旅的雄壮的道路!狂喜的道路!深红色的道路!
我们沿着拉萨河往前走,进入山峰所在。
央玛:山之旅,囚徒一般的被大山所笼罩。
宾客已经聚齐了。
我们的山峰,高地上的高车,还在运行,还在车马先动,还在兀兀穷年地走着。
于是,我们的山之旅开始了。群山匍匐在我们的头顶,万物的眼睛,永远在盯着。
山之旅,步入的善生的高原顶,一夜未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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