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雪落的总是有些厚重,棉花糖一样,小云朵一般的落下来。落成一地的大棉被,落成满世界的亮晶晶,千树万树不是梨花开,是成了白珊瑚。
今年的雪倒也不小,却下得别致,富有生气,是真的一朵朵的飘下的小雪花 ,是真的像极了柳絮因风起。每一朵都在舞蹈,每一朵都有它的姿态,像流动的白色帘幕一般,看似凌乱的,毫无规律可寻的,飞花白雪帘。你若把眼神汇聚起来,又会觉得,他们似乎在追求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翻腾、旋转、猛然相拥、几番缠绵、倾刻聚散,一场盛大的绚烂的白色精灵舞会,让人眼花缭乱!
雪花是极美的,有时凑巧有那么几朵伏在玻璃上,亮晶晶的,我也曾坐于窗前,把它们仔细观察过。有时看得入神,目光不知不觉间就飘到了窗外。于我而言,雪从来只是静赏,从未想过也能成为这其中的一处风景。当然,像我这种奇怪的家伙,就算偶尔受到邀请,也只会冷漠的拒绝。今年却是个例外,一个我不愿寻找理由的例外。对于雪的那份心疼,怕也源自这个例外。
〈 原来只是我以为 〉
我例外的,在同学们打雪仗的时候,也颇有兴致地丢过去十几个雪球。虽然大多是冲同一个人丢去的,可这些雪球一离手,就再也由不得我了。惹得几个同学追着我打,你勉强也算其中的一个。
抛出去时,最用力的一团雪,大概是因为,实在不愿听你说出的一句话吧。你说:“我这傻逼也许你一辈子都……”呵,之后我便没给你再说下去的机会。
原来快乐可以如此简单。玩的久了,竟出了一身的汗。又有谁能够完全拒绝快乐与温暖呢?明知已经不可能,明知眼前的快乐,只会让以后的孤寂更难熬,明知相思都是贪欢惹来的,我还是甜滋滋的沉醉在这泥沼里。我很清楚的知道后果,但我更加清楚的知道,哪怕这温暖与美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用全部的生命来交换也是值得的。曾经飞雪般的倾刻聚散,已经渐渐模糊,似乎从未有过;而飞雪般的相拥缠绵,仍是历历清晰,也似乎从未离去。你还是那样笨拙可爱的过分,总是笑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样让我着迷。而我似乎也还能清浅淡然,当受则受,自得逍遥。
这点“似乎”,也让我以为,我们还能像短暂的从前那般黏腻在一起,我们还能牵手相拥,我也还能揉你的头。
这场雪停了不久,第二天下午便又下了起来。这个第二天里,我们又有一堂体育课。人总贪欢,美总短暂,我又迫不及待。你时不时的一颗糖,让我欣喜若狂,而后,你又亲手将我推入了孤独的深渊,被阴冷埋葬。
我放下僵硬的脸皮,放下一本正经的姿态,尽量笑嘻嘻的冲你丢去几个雪球。你不嗔也不怒,最后干脆把我无视了。你专心致志的滚着自己的雪球,我已看了好久。真的是“滚”雪球。其实雪球不大时,这方法还不咋好使,我不一会儿便弄了个比你略小些的雪球来。
“我明显要比你弄得快啊!”
“晓得,晓得。”说这话时,你抬头望我。就那么一瞬,眼神窜乱,像只受惊的小老鼠,还做作的扯出一抹傻呵呵的笑来。
我不知怎的就生出一团火气。“啪!”偌大个雪球猛地砸在你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后脑勺上,几块碎雪钻进你的脖子里。怒气顿消,随之便是一阵酸楚。伸手想给你弄出去,你的反应更是让我心里猛的一疼。
我这才从美好的“似乎”中惊醒。原来,只是我以为。
〈 雪染白头,也算白头 〉
在你一旁倚墙站定,没敢再碰你。看着你的头被雪染白,又在发间汹涌的热气中融化,你仍是弓腰忙碌,不理我。掌间的雪球越来越大,后背也渐渐濡湿了。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也好,哪怕只是看着你,心中也是暖暖的。让雪再大些吧,下得再长久些吧,你自娱自乐,而我一旁看着就好。你一个人的时候,你显得孤独的时候,我们的距离,似乎就近了些。我们总有那么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我已说不清它来源于什么,可我能给它以抽象的解释。你我分别站在桥的两端,我们要在一起,却不能跨越桥的中点。我们之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然后我已经尽全力紧贴中点。这一步必须由你跨出来,我不能拉你,更不忍逼你,我只能选择等待,选择不放手也不勉强。
无论是谁,请别打破这一切。我已经找了你11年,我想我找到了。你是我的小太阳,我的温暖和光。即使炙热的你,阴冷的我,再也无法相拥,我也不想离得太远。
我只是想尽力融入你一人的生命,只是单纯的想要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想要紧紧抱着你。对于这个班集体,这其他的一切,我从未敢有过任何的奢望。因为你,才是我最美的梦想。可仅仅是这样,上苍也要吝啬几分,也要让它显得那样遥不可及。从一开始要把你囚禁在我孤独的城堡,霸占着供我一人独享。到如今一步步退让,只剩下守望。背叛了亲人,放下了骄傲,喜欢你,所以尊重你,所以践踏着我自己。懦弱的我啊,再也不能无所谓的笑了。又一次缩回那僵硬的驱壳里,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我已无法弄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是种逃避,也或许是种乞求,可终是徒劳。
我又一次骗自己,安慰自己。人要知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雪染白头,也算白头。
“你不会还要堆个雪人吧?”
“我就是要堆个雪人啊!这么大个雪球,砸了你多可惜。”
我幽幽的开口,你漫不经心的答。开口的瞬间才发现,不知不觉脸上的笑意阑珊已收不回来。只是心里又猛然一疼。笑意里便多了隐约的苦色。
我静静的走开,又静静的回来,走时两手空空,来时带了个大雪球。放在你的脚边一瞧,比你的略小,做雪人的头刚好。你什么也没说,连着它滚了几圈。我也什么都没说,又在原来的位置站定,脸上笑意阑珊,看你弓腰忙碌。
小的放在大的上头……不行,放不稳……拿下……换个地方……还是不行……按几下……抓几把雪拍上。嗯,固定住了……往后退几步……仔细瞧瞧……好像有些小。拿下来,再滚一会儿……
我静静地看着,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整个人都木了,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一片雪花挂在我的发梢上,亮晶晶的,一抬眼便能看见,真好看!我看得入神,恍惚觉得,正在融化的雪花,是谁的眼泪。一切都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一刻,显得短暂而漫长——雪水从发梢滑落,闪着一星光点,掠过我的眼前。我没忍心看它摔得粉身碎骨,不经意,眼神又落在你身上。你的头,又被雪染白了……
〈 一帘飞雪万重山 〉
为何总是那么不如意!你明明不缺朋友,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从前、现在、将来,你对于我,永远都是温暖和光,永远都是小太阳,是此生挚爱。而我对于你,从前、现在、将来,也许只是一时犯傻惹上的神经病,回过头来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读泰戈尔的一首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他这人可真残忍,你的泪水,就是他的收成。笔下的文字是那样戳心,毫无美感可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 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心如刀绞,痛苦不堪。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再也禁住了泪如泉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
已经只剩最后一句了,我却再也不忍读下去,心中却早已有了丘壑。最后一句,大概是——”明知相思入骨,却要装作毫不在乎”。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对于你就像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被砂纸磨过的情,只剩下暧昧不清。起码,看上去是这样。而我总愿意简单,你分明是知道的……
“来,把大雪球给我。”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起开!别碰。”听见你这么说,我莫名其妙地暗自高兴。
之后,进入魂出壳状态。你又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什么,听不见了。或许是不愿听见,也或许是听见了,却不愿想起,更不愿提及。
你,从模糊中把我唤醒。可爱的少年柔唇微动,吐出的字句却那样让人寒心。
“给,你自己玩儿吧。”你双手捧着那个略小些的雪球,冲我递过来。
又要走了吗?又要把我一人丢下了吗?你果然是少有寂寞的,你果然从不缺朋友,你果然不那么需要我…… 我心里痛极了。什么也没说,不愿说,也说不出了。没伸手去接,却堆了一脸的苦笑。
我实在不曾真心笑过几次,只是你的笑容太可爱,我便不忍心给你个哭丧脸,更不忍心笑的太难看。可我笑的并不开心,这很累。我总会想象自己笑起来的模样,而每次想到的,却只有春寒、夏炽、秋荒、冬殒,凄美决绝的让人心疼。
你也没再说什么,笑了笑,依旧灿烂,依旧可爱,让我不禁沉溺其中,神魂颠倒,却到底是笑的有些勉强。你把雪球放在我脚边,走了。后来,我把那雪球踩了个粉碎。再后来,我开始徘徊。像小时候一样,漫无目的地徘徊,这一次是真的漫无目的了。我找了11年,找到了,得到了,又看着他一步步与我走远。我徘徊着,寻找着,似乎只要我徘徊下去,寻找下去,就能证明我还没找到,我找错了,我不必伤心。我愿意放任我的身体,也愿意放任我的心,虽然我很想每一秒钟都神志清醒的想着你。或许这也是一种放过,因为我,它们被折磨的够惨了。可这一次,我放过它们,它们却不能放过我。
你们在观众台上,我在观众台下。我抬头看你,看得我恍了神,不知被谁踢了一脸的雪。
你们在观众台上,我在主席台上。你我之间,只隔着两道护栏。我倚栏而望,望见你的侧脸,还有你唇齿间呼出的白气。冲你看了好一会儿,你才不经意的瞥见我,眼神为我顿了顿,又迅速散开,强装作没看见。我的心里,痛极了。
你们在观众台上,我在单杠旁,杨树下。有人走过,踩了我的脚,我乍的跳起,滑了一跤,擦伤了手臂,还被人骂做“傻逼”。
你们在观众台上,我晃到篮球场。此处空旷,无人熙攘,只是橙色的衣裳,略显突兀。戴上帽子就告诉自己已经隐没了身形,别人看不见我。
虽远了些,也不过就是一帘飞雪。一帘飞雪,把天地隔开,我在帘内,你在帘外。帘内狭仄,帘外宽广;帘内阴冷死寂,帘外却温暖明朗;帘内只有孑然一身,帘外却是一片熙攘。我在帘内驻足,又向帘外凝望。阴冷的角落里,僵硬的皮囊下,向着有你的方向,驻足凝望,任它热泪千行无声淌,哭着也要笑靥如花。因为有你的地方就有光,就有温暖明朗,你是我一生的渴望,我最美的梦想,我的小太阳。虽然只能远远的,驻足凝望……
在我面前你总是放不开,虽然你怯懦懦的模样真的是很可爱,但这种小心翼翼,给我距离感。你怕揭我伤疤,你怕我受伤,可又忍不住好奇地窥探我的内心,也许是想了解我更多,是对我的关心。你一点点的试探,你胡思乱想,甚至主观臆断。我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自以为懂我,宁愿胡思乱想也不愿相信我,不愿简单明了直接问我。你另寻僻径,以为巧妙的避免了伤害我,却不知在这幽闭的城堡的另一端,我早就为你敞开了大门。虽然进去了就出不来,可我也拿着一生去交换。一次又一次,我赤裸裸的揭开了伤疤,把痛苦与柔软暴露在你面前。我以为,我报你以坦诚,你就报以我明了。可阳光太灿烂,我总也看不真切。我以为,我们能把锋芒留给世界,彼此呵护柔软。一次又一次,我敞开了胸膛想拥你入怀,你却总是与我隔着一层纱。即使人已在怀,仍是觉得不安。曾留恋于你温润的唇,而后你又让我真切的发觉你的反感。
你我之间,区区一帘飞雪,却像隔着万重山。
我的声音,绕过一帘飞雪,越过万重山,去寻找你,却触及不到你,又哽咽在喉间,迟迟喊不出去。隔着一帘飞雪,隔着万重山。我看得见你的笑容和眉眼,听得见你的呼吸与心跳。而你的眼中,只有这遍地琼瑶,混乱一片,你的耳边,只有笑骂与嬉闹声萦绕。
我看着你,你看着世界,却唯独看不见我。我心里只装着你,你心里却装得太多了,多到容不下的我了。是的,我仅凭一己之力,几乎是对抗全世界,拥有我,便将被世界抛弃,可偏偏,我不是你的唯一。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 谁为我掸肩头雪 〉
冷风飞雪中,有个少年的雪人就要完成了,而另一个少年,遥遥看着,静静站着,也站成了一尊雪人。
远远的,我看见你的雪人已逐渐成形。你似乎还为它画了幅眉眼,冲它左瞅瞅、右瞅瞅,上看看、下看看的大半天,还乐呵呵的笑了。一副俏皮的儿童情态,倒比那雪人可爱的多。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诗来——“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喜欢却是个男孩儿啊!嘻嘻,我真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那雪人能出自你手,可真是幸运,你给它画了眉眼,点了口鼻,塑了胳膊,还把自己的帽子给它戴,又瞅了那么久,笑了那么久。笑的那般可爱,那样好看,不做作,也不勉强。而后,我对它又有了几分惺惺相惜,因为最后,你还是亲手把它毁了……
它从遥遥天际而来,又能与你相遇。你让它存在片刻,又亲手把它毁掉。有过你的璨然笑意,展过片刻华彩,于它而言,足矣。最后被你踏作一地碎雪,有如美梦突醒,于它而言,不过从头再来。它们是精灵,是上天的宠儿,有万世轮回,有无限机会,而我肉体凡胎, 又生性不羁,明知两个单人旁(别人口中的“他”和“他”)难成眷属,可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有些东西,太鲜艳、太美好,就注定了过早的凋零。倾尽一生,也只得昙花一现,刹那芳华。若坠入尘网,从此便要相思成疾,郁郁而终。太小的年纪,就遇见妙不可言的人,不见得就是种幸运。
远远的,我看见你的后背早已湿透,头上的雪落了又化,有些心疼。不过还好,有人为你掸去肩头落雪,有人与你打闹一片,想来也不会太冷。
又站了好一会儿。要下课了吧?怎么熬得比一生还长?观众台上,有人叫我。被发现了?早知道就借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穿穿了。你却连头也没转。你也早该知道的吧?转不转头,也没多大区别。只是,我却不得不转身离开了。再呆下去,难免尴尬。
有冷风钻入领口。拉链拉的高一些,脖子又缩了些,走了。走了不远,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你从观众台上下来,帽子刚才好像就坏了,被你取了下来,兜着小雪人儿的尸骸,有人与你勾肩搭背的走着。我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心里一疼,又想起了什么。——谁为我掸肩头雪?当然是我自己。
何止是肩头雪?分明是一身雪,一尊雪人。我想此刻自己的心定是寒透了,身上的雪定是化了又冻上,竟挥之不去。难道真的是惺惺相惜?一群小家伙要与我抱团取暖哩?手指粘在早已冻僵的衣袖上,猛地一扯,掉层皮似的疼。呵呵,你们可真是小淘气,我心已死,你们竟还贪恋着躯壳上这点余温。只可惜,不足送你们去天涯了。
〈 找个理由骗自己 〉
十根手指头里,我最喜欢的是左手的无名指。当然,它很可能,永远也不会被戴上戒指。我想我是个极为感性的人,我相信一见钟情。这钟情只来源于表面上的温暖与美好,可却简单且执着的毫无理由。我无数次嘲笑自己,愚蠢的承受着那么多,又心甘情愿,无可奈何。
我喜欢无名指,它好看,它很懒,它没有伤口,它的主人爱护它,兄弟姐妹们呵护它,仅此而已。这就够了。
可这段日子,我却对它百般冷落,甚至故意弄伤它。我没有董帅的血性,一口咬下去,就能撕下一块儿皮来。看着就疼。我也就是抠抠肉刺,没有刺也要抠出刺来。指甲狠命往下剪,就差连根拔起了。有时肉刺抠不出来,就直接拿针挑。现在总算不成样子了,才肯好好爱惜其他手指头。
因为本就是个学生,又爱好写作,长年执笔,动情之处,下笔更是重如千钧,突然断笔的情况也是有的。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因为执笔时的摩擦,生了茧子,指头都长歪了。冬天还会莫名其妙的皲裂流血。右手食指,写字之时出力不少,指头肚都是平的,写得太久时,甚至还会凹进去。右手小指,大概与我习惯的握笔姿势有关,总是往无名指怀里靠,看着它俩依偎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它的侧面因为常与书本摩擦,天冷时总是会疼,正写东西呢,弄的哪都是血。今年的雪,更是让我几次想要掰了它。左手懒,懒得抠,就只能被抠。有段日子,食指怕是感染,伤口虽然早已愈合,里面却开始化脓,生了个不小的暗青色肿块儿。疼了十来天吧。我实在受不了啦,狠下心拿圆规一扎,差点把我恶心死。伤口里流出一股稠脓,青黄色,跟鼻涕似的。因为肿块生在指甲下面,把那块指甲都撑着鼓了出来,几乎可以揭下来,刚开始几天还可以看见里面干瘪的疮痍。到现在那块儿指甲还是鼓的。
我以前总是没有耐性,做一件事情或者一个动作时间久了,就特别难受。我总是把手指抠的血肉模糊,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现在却已成了习惯。再加上它们早就成了畸形,实在不好看也不好受。这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报复,似乎只有如此,方觉痛快。烂了抠,抠了烂,已经是恶性循环。
“我天生就这样吗?”我曾说过这样的话。然而,如果让这几根指头说给我听,那才叫妙极!
活了不过短短十余载,那么多人事物,来了又去,我却无能为力。扪心自问,抓得住的还有多少?寥寥无几。若没有这几根畸形的指头,我怕连笔都握不住,那就等于失去了人生的支点,定是活不下去。它们也曾拥有过无名指的修长俊秀,却被我生生夺去。我能幡然醒悟,是我,也是它们的幸运。可放眼天下古今,如果我这般幸运者,又有几人?而这悔悟,多半也是出于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
我长的丑,小时候就丑,将来更丑。这两年还长了一脸蛤蟆皮,照照镜子都能把自己吓个半死。因为丑,真是没少受委屈,所以从小就知道俊俏的好处,也知道丑人就该脸皮厚些才不怕挨巴掌。凭着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欺欺人的埋在书堆里。我总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却不知,只有最懦弱、最不堪、最轻贱的人,才会悬在半空,才会用诗文把自己装点,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被捧起来,再摔下去,被人踩在地上,就不免露出了恶心的本性来。作践自己的事儿,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我痛恨自己,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一天又一天,浑浑噩噩的、可有可无的、自欺欺人的、苟且的、不堪的、龌龊的活着。太多事情积在心里,实在难受了就发发神经。我就是个烂货,就只配生活在阴冷的角落里,藏匿在僵硬的躯壳里。我做的事儿见不得光,写的东西难登大雅,就连人长得也不堪入目。有什么资格渴望阳光的温暖,爱慕无名指的俊雅呢?心之所向?呸!区区渣滓、蝼蚁,妄谈鸿鹄之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早该痛惜的,捧着那几根千疮百孔的、溃烂化脓的、畸形的、丑陋的手指头放声大哭才是,忏悔我的罪过才是。“啊~对不起啊~好可怜啊~原谅我吧~啊~啊~啊……”
我所喜欢的,本是我不该拥有的,而那些我能抓住的,却是我不屑的。我,果然可怜,可悲,可恶,可耻。
好吧,我承认,这一小节与全文实在不搭。可是我乐意呀!就像我本知事实并非如此,可还是一定要找个顺利成章的理由,或者牵强些也行,骗过自己就好。一畏地想要剖开事情的真相,把自己也卷进各种猜测,各种假设的漩涡,该有多累呀!与其在各种美好的可能性中挣扎,倒不如来个痛快、简单、明了。
〈 只怪年少最无情 〉
雪是幸运的,有人喜欢,有人怜惜,有人用温暖把它包裹,有人用欢笑把它萦绕。然而,一捧雪花千万朵,可曾有哪一朵独受钟爱过?百般揉捏成各种形状时,甚至狠狠砸出去时,快感的膨胀下,显露的只有虚伪与肮脏!
雪静静地下上一夜,面对一地无暇如玉,我总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的又何止是我?可终是免不了。一双双脚踩上去,留下一串串脚印。告诉自己,这块美玉将会被雕上精致的花纹。每走一步, 就听见脚下咯吱作响。自我宽慰,是给它们挠痒痒。还听得见娇嗔哩!
雪已停了有些时日,却仍见得积雪。黑乌乌的、脏兮兮的、外头一层硬硬的、有点扎手,你若一指戳下去,立刻就四分五裂了。光看着就恶心,连那丝舍不得也荡然无存,便只有受人践踏的份儿了。有时这么想着,简直要抓狂 !恨不得把自己的血管全抽出来!内脏捏个粉碎!五官揉得扭曲!皮肉一层层剥开!毛发全都烧了!指甲盖儿全都掀了!挖着自己黏糊糊的脑浆,和着粉碎的牙齿,全都塞进嘴巴里!全都咽下去!自己把自己吃了!
我后悔自己踩下的第一脚,更后悔曾经听见无数可爱的小精灵最后的呻吟时,骗自己说是它们的娇嗔。我好生恶毒啊!明明还没想好,还没准备好,明知会有今天的后悔,可我还是踩了下去。踩下了第一脚,并且轻易的自我原谅,之后便会有无数脚。踩得一地烂稀,风吹上一晚,又要冻个结实。冻了又化,化了又冻,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曾看见树枝上附着一层还算松软的雪,捻起来又放下,似有些怕。把手掌搓热乎了,终是抓起了一团雪,紧紧攥着。似乎到现在我才发现,雪是这么的冷,又这么的烫,每个毛孔都想针扎一样,火辣辣的疼!看着雪水从指缝流下,勉强寻得一丝安慰。我付出温度,送你去天涯,只当做自我救赎,也愿你重新开始。
既然看不清对错,又何必执着于结果。我们都还年少,而太小的年纪就遇见妙不可言的人,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我们都还年少,只怪年少,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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