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阳后的第五天,退烧了,像死了一次又活了。原来死也并不那么遥远,一场瘟疫,一场意外,都可能与死神照面。
12月21日,弟弟电话说,父亲腰痛厉害,想住院。我开车回家,看到父亲住在藤椅里,问他是什么痛?他说是腰椎间盘突出,痛得人站不起,坐不下,躺着不会翻身。考虑到住院必须有核酸检测报告,便叫妹夫和我一同带他去做检测点。12月23日,父亲说很累,想睡会儿,闭上眼睛仅半个多小时,就再也没有睡过来。
22日我提前到人民医院挂号,弟弟送父亲到时,医院没有推病人的护理人员,我和弟弟推着他做CT,拍片子,医生说,从片子上看没大碍,由于安装有心脏起搏器,不能做核磁共振,只能做全身骨扫描。我拿着单子去实验室,被告知做不了,没药!生活药的厂家全阳了,停产,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供应。医生说,既然诊断不出什么病,无法收治,先挂四瓶盐水再说。
四瓶盐水挂完,父亲拉肚子把棉裤都沾湿了,再去挂专家号,被告知专家阳了,没来上班。没诊出毛病怎么办?联系肿瘤医院的熟悉的医生,他答应收治。我和弟弟把父亲带到肿瘤医院,医生开出了住院证,并说,病区有阳性病人,你们考虑清楚,现在的情况时,不是特别严重的病,最好不住院,配些药回家静养。弟弟和我商量,父亲没打过任何疫苗,基础疾病那么多,一旦染上新冠,会更危险。先不住院,情况紧急再送来。我考虑自己护理父亲也是力不从心,找护工不一定立刻有,腰痛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便同意带回家观察一两天再说。
23日早上,弟弟电话中说,父亲虽然吃了药,但拉肚子还是止不住,一晚上拉了四回,这样下去可不行了。我让妹妹先去看看情况,妹妹说,“父亲精神状态很差,必须送医院”。我答应吃过饭赶回去送父亲上医院。赶到家大约下午一点半,妹妹说刚睡着,一夜没睡好,等会儿叫醒他。二点钟去叫老爸的时候,发现他脸色都变苍白,拍他、抖他,喊他,他一慨不醒。弟媳喊邻居老伯过来看,老伯说:“你们别在这里伤心了,快去准备后事吧!”二点一刻,父亲停止了呼吸。
父亲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走,没有留下一句话,平静地接受死神的邀请,走得像秋叶那般静美。也许他走得慢一点,我会和医生一起共谋,把他送ICU,插管、上呼吸机、输液、抢救,让他在去天堂的路上受尽各种医学刑罚,衰弱的躯体折腾到生不如死。父亲临终时刻没有给我们兄妹三人表达不惜一切代价抢救的机会,他放过了我们,却让我们心里承受不了。如果一米八二的父亲,像母亲那样瘫在床上三年,我们兄妹三人心里一定是另一种承受不了了。
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无法平静地接受上帝的召唤,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回避谈论死亡。道家否认死亡,追求的是修仙,长生不老,羽化成仙。佛教提倡生死轮回,一切皆空,修的是来生,照样无法面对死亡的恐惧。每个人都有免不了一死,有无准备都一样。我比较欣赏伊壁鸠鲁的死亡观,他说:“最可怕的恶是死,但死却与我们毫无关系,因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死亡还不存在;当死亡来到的时候,我们又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某一天我面临死亡,想到天上有爱我的父母在那里,人间有我的女儿在那里,天上人间都有亲人在,我会“去也心安,留也快乐”。活一千岁也会有遗憾,活八十岁也有精彩,像自然界的物种一样善终,是我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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