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讲故事的人

（一）

小兵是个爱讲故事的人，他只讲恐怖诡异的故事。

比如我跟他在河里游泳，他会指着水草说：“你别看它们现在是水草，谁知道等你转身，或者潜到水下时，会变成什么。”

说完，还阴森森得笑。

我一个激灵从河里冲到岸上，好久都不敢下河。

有时候我跟他一起回家，他幽幽地说：“你不觉得今天的路很长吗，谁知道会不会走得完，或者还是不是原来的路。”

从此我没有跟他一起回过家。

教室里的最后一排空出一张桌子，那天他值日。

他指着桌子说：“这里还挺干净的，不像是没人啊。”

这下，全班都怕了他。

可想而知，基本上没人敢跟他做朋友的。

除了我，因为我是个明明怕得要死，还是很喜欢听故事的人。

（二）

将近十年，我都没有再听小兵用阴森森地声音说故事了。

因为，他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十年的时间，可以淡忘很多事。

但是，我却没办法忘了他。

昨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吃早点。

一个人，走过来坐到我对面。

从看他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小兵，他终于出现了。

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没有问这十年他去了哪儿，他也没说。

我们就像从未分开过十年一样。

“一起吃吧。”我又叫了一碗混沌，一笼蒸饺。

“好。”

吃到一半，小兵突然对我说：“你看，右边的那个老太太。”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的确有个穿着一身黑，约摸60多岁的老太太。

“怎么了？”我知道每次他用低沉的口气说话，就是故事开始了。

“她全家都死了。”

“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小区保安说的。她们全家中煤毒，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说明她幸运啊，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他眯着眼睛说道：“你不觉得，她看起来不怎么悲伤吗，你想想家人刚死没几天，她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还能有精神出来吃早餐。”

“这个……也许她年纪大了，所以对生死看得淡。”

“哼！也许根本就是她做的。”

“做什么？”

“据说她们家很有钱，可是你看这个老太太，一看就很抠门，你想啊，她全家一死，什么遗产保险金，该多少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越看那老太太越觉得阴险可怕。

想象一下，半夜三更，一个一身黑的老太太，冷笑着打开厨房的煤气阀门……

我顿时不寒而栗。

小兵却像没事人一样，擦擦嘴，站起来，说：“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一整天我都觉得很冷。

后来，我又见到了老太太，没想到她跟我住一栋楼。

再后来，我搬家了。

（三）

自从小兵上次来过之后，再也没出现，不过他经常给我寄信。

每次都只有短短几句话。

“听说你升值了，不过，你们公司的业绩似乎不怎么样，怎么会有那么多资产。”

“恭喜你做爸爸了，对了，你儿子出生之后，你有经常去婴儿室看他吗？”

“真厉害，又买新房子了，据说房价很便宜啊，地段还挺好……”

我拿着这些信，很无奈。

真是的，不就是把你推进河里，用得着记恨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