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素芬!老娘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叫素芬。没过门前,爹娘叫她大妮,嫁过来后,她又叫了谁谁的媳妇,谁谁的娘,如今还是谁谁的大奶奶。她笑起来,用手拍着床沿儿:“他爹,俺都忘了素芬是谁。”她笑,他哭。“走,咱回家。”老娘把身上的被子掀开想起身,却被儿子一把按了下去,“娘,不能回。”“为啥?俺好了,你看嘛。”她努力把身体挪动下,“娘自己知道,身子骨用了这么久,该有问题咯。”“娘,听俺们的话,咱治好再回家行不?”床上的老娘和两个男人对视,满肚子的话不知怎么讲,恰逢这时护士走进来问询转院的事情考虑如何了。
“转,俺们转。”老爹红着眼睛答。
护士应声,叫老爹跟着去缴费。等他拖着鞋底回到病房时,却看到老娘已坐立起来。四目相对时,他把拧在一起的眉头散开,走上前去:“你们在这儿等着俺,俺回家去取钱。”
“取什么钱?不去。”老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声喊出来,惹得诊室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回家,俺要回家,现在就要回。”看老爹站在原地不动,她把扶住自己的儿子的手也甩开,“你们要去就自己去,俺不去。”她站起来,两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家里还有两口人等着吃饭呢。咱都出来了,他俩能活不?”老娘很激动,她迈开两腿,使劲摇晃两下脑袋,嗡嗡作响中,她说,“活不了!”
老爹和儿子见状,只得暂时作罢转院的念想。他虽不知家里到底攒下多少钱,但却很清楚刚才付出去的钱已经是自己要卖好几个月的菜才能赚到手的。没有老娘的许可,他们连钱藏在哪个旮旯都不知道,还要怎么去取?
离开医院时,医生脸上的无奈也已说得清楚,——很严重,活不了。
拉着板车回家的陈楞子几乎咬碎了牙关,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啥都不是,啥都没有。他大踏步地走,眼泪无声地画花了脸颊,借钱吧,借钱也得给娘治病啊。
三人回到家,发现院门大开,安安并不在院中,大喊几声也无人应答,陈楞子急忙推开花妮的屋门,屋内空空如也。坏了!人上哪儿去了?一时间,老娘也顾不得浑身无力,挣扎着下了地,三人挨个屋找,就连柴火垛和被垛都翻开也没找到人影。
“哎哟呦,瞧瞧俺咋说的?就是你俩人,非要看病,看啥病?”老娘直跺脚,“是花妮那疯傻劲儿犯了,把娃儿带跑了,还是,还是……”她的眼眶红了,“还是那些坏人又来过了啊?”这两句话说完,她感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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