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闲人诗涵
老笨老笨走了。
老笨,是一条狗,一条有历史,有故事的狗。但是,它的历史与故事,也走向了终结。
01
回来没有听到老笨欢迎的声音,在小侄子的“狗死了”惊呼声中,才发现老笨已是奄奄一息。
我走到你的身旁,呼唤了几声“老笨”,你费劲地微微抬了抬头。
还记得么?你是2005年的腊月来到我们家的。今天,已经是2015年六月初十。这九年半的时间,我们早已习惯你的陪伴,习惯你的欢迎,习惯你的撒欢。但是,今天,你把这些习惯一起带走了。
想起前几天回家,我的老父亲说,你是不是老了,胃口不行了,精神也不好了。我心中一酸,走近你,蹲下来摸摸你的头表示安慰。你赶紧抬头回应我。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狗也有相:此时的你虽已老态深深,可是沧桑中眼神还是依旧平和。果然,狗也一样是“相由心生”的。
看见你的第一眼,父亲就说:这狗乖,好养。母亲表示怀疑,父亲说:不信?不信我和你打赌。
当然,这个赌,母亲输了。因为你果真很乖,有一副好脾气。这副好脾气,如果只对主人,也不足为奇。那是一般狗都会的,因为主人掌握着食物。
你对鸡,是好脾气。在九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家养过很多鸡。它们中无论大小,雄雌,随时可以把你的背当私人机场,自由起降。
特别是有几只半大小鸡,刚从它们的母亲那里独立出来,也许是把你当成了新的依靠。所以,只要你躺着,它们动不动就跳上你的肚子去玩耍。而你,最多抬抬头,看一看,又躺下去。
你对猫,也是好脾气。那只猫,是最喜欢拿你肚子当床的家伙。常常是你一躺着,它就来了。每一次,它都睡得呼噜声起。你和它,在我家建立了长达九年半的猫狗友谊。
但是,这份友谊是不平等的。别人家,是狗见猫就追,就欺负。我们家,是只有猫欺负狗。
猫不光拿你当床,你这床还不能动。如果你起身活动,被你弄醒了,猫就会冲你大叫。这时候,如果你表示抱歉,舔舔它,你的脸就要挨揍——“啪啪啪”,猫前爪毫不犹豫就往你脸上招呼。招呼完成,猫再抖抖身体才离开。
我们家里,也养过鸭和鹅,它们和鸡一样,老是会争吃你的食物。对此,你都是退到旁边 ,并抬头看看主人,再看看抢食者,一脸复杂的表情。你对它们,也一样是好脾气。
因为这些好脾气,你有了名字“老笨”。
02
其实,老笨一点都不笨。不仅不笨,还很聪明。
最有代表性的聪明,是它会认亲戚。就算亲戚从未来过家里,它也能辨别出来。辨别出来以后,还会主动欢迎。(这个问题,是个迷。)
它懂得区别对待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家禽。对家里的家禽,脾气大好,好到能换回“老笨”的大名。对别人家的家禽,可就不一样了。谁要是入侵了它的领地,它就会咧开嘴,露出尖牙,再用低沉的声音吠,把人家吓跑。
它还曾经偷偷弄脱项圈去“约会”,然后又悄悄回来。因为我家在公路边,过往人多,担心它咬到陌生人,就一直拴着它。它来家里九年半,如果以人类的年龄为例,便是从孩童时代直到花甲之年。
所以,在它的漫长“狗生”里,也有“谈恋爱”和“结婚生子”的愿望。于是,它曾经偷偷出去约会过几次,然后又悄悄回来。
老笨,虽然很聪明,却改变不了它寂寞一生的命运。
老笨在我家,经历了从活泼可爱到青春飞扬,再到年富力强和老态深深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它的寂寞。
因为它的活动距离,最长只是一条狗绳的长度。它的狗友们只是偶尔光顾,即使光顾也只是短暂的停留。
又因为它是一条公狗,虽然出去约会过,也有主动投怀送抱的“女朋友”,应该有不少的“子女”。但是,它的“子女”们,只知道它们的母亲,不认识它这个父亲。
现在,它老了,快走了,也没有“子女”探望。它就孤零零地依着老瓦,不吵不闹,默默走向最终的归宿。
老笨,你知道吗,你的好主人,也就是我的老父亲,此刻已经给你解开了绳套。你临终之时总算可以自由了。但是,此刻的自由对你还有意义吗?
03
请原谅我们吧!原谅我们剥夺了你一生的自由,原谅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实际上,在你之前,我们家养过两条狗,大黄和小灰。但它们都没有被拴过。
大黄,是我们家养的第一条狗。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就记得它逢车必追。我们家在公路边,每天都有车过,它也每天都追。想必它也追累了,有一天就在车轮下永远停了下来。
比起大黄,小灰和我们的缘分深一些,在家里的时间更长一点。 所以,关于它的记忆也多出几个片段。
有一次,它又追咬我们家的鸡,父亲骂它,并狠狠地说要把它卖了。于是,它三天不吃东西。最后,父亲决定留下它,说:难得它通人性。
小灰的通人性,还在于它会安慰小弟。那天,天晚了,母亲干活还没回来,三岁多的小弟就坐在门槛上哭。小灰从外面回来,就跨在门槛上,用右前爪摸小弟的脸。小弟抱着它,笑了起来。
还在于,小灰会阻止小弟犯错。那天,外公刚好来我们家,母亲忙着做饭。四岁多的小弟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哭闹,还扛着一个长长的火勾,准备打母亲。小灰一看,马上站立起来,用两只前脚从小弟后面抱住他。外公笑了,顺势就教导小弟一番。
遗憾的是,再通人性的小灰,也不通药性。最后,在外面吃了拌有耗子药的东西,死了。
临死之前,小灰跑回家来,绕着楼梯跑了几圈。楼梯搭靠在堂屋的阁楼口下,小灰躺在楼梯下。父亲去找解药,可是没等父亲回来,小灰就咽了气。
大黄和小灰走后不久,狂犬病就夺取了附近两位村邻的生命,其中一个才八岁。
所以,老笨啊老笨,只能拴着你,让你受了一辈子的委屈。
相比大黄和小灰,你一生不得自由。却又因为这种不自由,才让你活到寿终正寝。想不到“自由”和“生命”的大问题,你们狗狗也要面对。
此刻,你的脖子上不再有绳套,你却哪也没去,却又是永远去了。
父亲把你葬在菜地的一角,说打算明年在这里栽点辣椒,因为狗骨头很神奇,可以防止辣椒的黄叶病。
——家有小狗,其名老笨,匆匆草记,以送其行。(2015年农历六月初十,记于老家。)
补记:老笨走后四个月十二天,父亲也走了。菜地下,永远留下了老笨的骨头,父亲打算要栽的辣椒,却永远没有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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