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母女

剪发

有头发落下来

就在眼前的地面上——

粗的，黑的，还有

白的

俯下身子，凑到她耳旁

我巧笑着:

头发剪了，会不会显老？

她也看着我，笑

看那个小时的自己

理发师剪断了她的长发

“刷刷刷”的声音，突然也断裂了

岁月跟着被剪断

时光太薄

透过剪刀的锋芒

回忆上锈

还有，不再年轻的面庞

剪下的发丝堆了一地

不知会到哪里去

我们

相视，怔了怔

其实，并不显老

你这样真好看

我端着认真的脸

她是需要我去赞美的女人

换个位置

宠宠她

她的笑有些羞涩

比午后阳光还耀眼

一片片，金子从皮肤剥落

麻皱的纹路里藏有灰尘

也变成金子

粒粒，随着笑意

往下落

噢——

原来她的笑

是最珍贵的宝贝

我的故作认真的赞美

竟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我才觉自己的富有

只需两个人的，笑

就足够

一个是她

还有被她称为

娃娃的我

视频里有我

依旧顽皮地笑

她终于接了我的邀请

她问:

你怎么这么像娃娃？

我答:

什么娃娃？

我本来就是娃娃啊！

我的妈妈。

她已经短发得很骄傲

————

（妈妈一直问我，我剪了短发会不会不好看。我露出狡黠的笑容：会很老哦。妈妈有些受窘，那就不剪吧。再过一段时间又问我，没完没了。初时只以为她是开玩笑，原来她很认真。我不该再以玩笑的口吻回应她了。认真地想了会儿，回答，可以去剪。其实我对妈妈剪短发不太自信，但我想着，她也有选择美丽的机会。妈妈从没穿过裙子，因为腿部有疾，穿裙子，成为了她永远的梦。后来，我发现她可以穿长裙，一样也会很美。真的，剪了短发的妈妈，再穿上我为她买的新衣，竟然那么动人。我的文艺气质，其实是从她那里开始的。她懂，她那么隐忍，她那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