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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着看天花板发呆的感觉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一点奢侈，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次了。天花板上面有一条长长的裂隙，陌数着它的每一个转角，脑子放空。
窗户开着，但是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陌皱了皱鼻子，想要翻身，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记忆断在仓库，也不知道桃子现在怎么样了。
陌在床头找到了病历卡和手机，钱包放在枕头下面。诊断记录上自己能看懂的也只有骨裂、头皮血肿、和脑震荡三个词，而现在是从那天算起的第三天中午。
邮箱里收到了措辞冷酷、格式完整的退职通知，简单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在工作交接阶段无故连续旷工，根据合同规定，他们会减少遣散费的发放数额。然后是一大堆购物网站发的各式优惠劵，银行的业务介绍，网站会员续费通知。
电话联系过自己只有妹妹，昨天上午打来，被人接了起来。陌打电话过去，没有接，于是编了信息发过去，说自己已经醒了，别担心，还拍了一张自己头裹纱布的照片。想了几分钟之后，陌发了一模一样的东西给桃子。
02
护士推着小车走到自己床边，陌准备开口，可稍微张开嘴，疼痛就沿着脸颊一直窜到头顶，陌准备稍微缓一小会儿。
护士先是麻利的检查了床头的仪器，等到她换完吊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醒着，巨大的口罩彻底挡住了她的表情，她站在原地，跟自己对视了好几秒钟才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快步走出门去。
她带了医生回来，两人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他们审视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医生是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好像比自己还要小几岁。他弓着身子拆开自己头上的纱布，然后突然开口：“忍着点。”不等自己反应他就拿出棉签，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一阵剧痛，陌一度觉得自己在知觉丧失的边缘。陌强忍着不要叫出声，因为一张嘴又是另一种疼痛。
医生拿起自己的病历卡，问了自己的年龄、名字、身份证号码。自己看着他，始终不开口。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的，说话疼……”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尽量不动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而且含混不清。
“已经没事了，醒了就问题不大。伤口长得也不错，不过今明两天可能会有些难受。”“你要多休息，如果晚上难受到睡不着，可以叫护士来打止疼针。”
03
给自己重新包扎之前，护士递过来一支温度计，她的严肃的眼神让这东西看起来重要无比。然后自己看到她胸牌上的名字：“颖洁”。理所应当的陌生名字。
虽然不能看见，但是她的手法比医生温柔多了。
“36.5度，正常。”她说的是这里少见的北方口音。
“对了，你饿吗？医生说你现在是可以吃东西的，今天的炒饭很好吃。很软的，你就放心吧。”她一边整理小车上的东西一边笑着说话。
陌试着动了动牙齿，只是嚼东西的话应该还好。
“想吃，但是会不会太油了?”自己已经找到了能顺利说话的方式。
“医院食堂，这你就放心吧。等着。”
等到她离开好久，陌才想到自己应该顺便问一下桃子是不是也在这儿住院。
04
房间重归安静，病房里也不像有其他病人的样子。电话在床头一声不响，这些天它一直这样，现在自己实在也无法对陈、桃子、妹妹抱着什么期望。就像自己现在也无法对医院提供的饭食抱着期望一样。
不过说到炒饭，这种东西每次都让陌想起妹妹。那短短的几天对自己过于深刻，回忆的最后就奇迹般的停在了自己面前的一盘炒饭上。
那年妹妹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做了不到两个月。陌现在也记得妹妹在电话里冷静的语气，本来经过电话的声音就会变得奇怪，自己坐在在几百公里外的出租屋里面，如同在听一个陌生人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老爸跑了。”她说。
逻辑很简单，父亲仅仅是选了一个他觉得最完美的时间点——等到心心也找到了工作——所以他觉得是时候了。
自己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推开门，妹妹和母亲对坐在方桌的两端，原本属于父亲的那侧直接靠在了墙上。陌不记得那晚吃的究竟是什么，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坐在桌子旁边拿起筷子。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只有电视一直吵个不停。连续剧的第34集，没人在看，里面突然有个角色哭了起来，然后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陌看了一眼心心，她撇了撇嘴，关掉电视。自己在差不多10年之前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了，现在临近崩溃的只有母亲一个。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只需要选择时间点的事情。
母亲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跟父亲一样，她也再没回来过。
妹妹就是在那第二天“突然”学会做炒饭的。自己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酱油色炒饭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做的。快试试吧。”妹妹的语气里有一丝丝得意，“老爸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悄悄地走了，那两天我加班到很晚，所以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发现。”
“然后我手机上收到一条订飞机票的确认信息，我当时想，难道说我在网站上抽的泰国往返机票中了？”
陌跟着她一起哈哈大笑。
“之后我就接到了老爹的电话。我跟他说，要验证码可以，但是得告诉我酱油炒饭究竟要怎么做。”
05
送饭小哥帮自己把床摇起来之后，陌也终于能看看周围了。
窗户外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熟悉,虽然从所有的3楼、4楼的窗户能看得到的都差不多，但是窗外的东西确确实实让陌想起自己上学，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发呆的日子。看着远处的山，自己都感觉到一种确切的孤独感。
打开餐盒，棕色的酱油炒饭。
其实到现在陌还是很难把心心和记忆里的爱哭鬼重叠到在一起，她就像是在某一个早晨起床之后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自己很清楚，根本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某个转变的瞬间。
陌看了看着吊瓶里逐渐下滴的液体，拿起勺子，然后脑子里的奇怪思绪被一扫而空，这炒饭好吃到不可思议。陌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自己唯一确定的是这绝对是自己饿了吃什么都好吃这么简单。
这时侯手机铃响有人发了微信过来。所有的一切好像同时扭转了过来。所有的等待都像是值得的。
陌放下勺子，拿起手机，发信息过来的人是桃子。
“抱歉，请问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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