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鱼,都会活在同一片海
农历新年过去的第十天,这一大清早叫醒我的不是温暖的阳光,不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却是膨胀的膀胱,忍不住翻身起床跑去卫生间好一泻千里,坐着公交车看了一路广告牌,见得最多的莫过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奔忙又有序的一年继续开始,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不就是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吗?而你和我不也正是这伟大事业的承担着吗?我们今天的故事就要从社会主义这伟大事业讲起,从个人主义讲起……
先听个不幽默的故事。
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常趴在奶你按膝盖上听星星的故事,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老人为何总是深夜外出,外出又去做了什么,出于好奇心,他假装熟睡后听着奶奶出了门,偷偷摸摸下了床,一路跟了过去,跟了几次,他发现老人夜里只去夜校和农场这两个地方,他又好奇老人去哪两个地方在做什么,终于这个晚上,他爬在夜校教室门外,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听着里面的人在说些啥,他听到奶奶是地主婆,那个特殊年代,这样的身份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再长大一点,他的邻居和玩伴们开始谩骂,叫他狗腿子,他忿忿地扑过去和他们扭打在一快,幼小的心升起满是自卑的尊严。于是他开始疏远老人,他的叔叔也出于党员身份和老人断绝了母子关系,叔叔想扶摇直上,实现抱负,他也想上学,想成就功业,却被老人的身份抹了黑,这样看来他也到了大义灭亲的时刻……不久,奶奶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他也被远派到陕西延安插队,后来因病瘫痪,晚年在北京度过,他是史铁生,过了这么久,他开始理解老人的难处,伟大事业也开始纠正错误航向,从新换了掌舵人,从新起锚,只是那些个活生生的个体,他们几乎没有机会从来,即使有,又从哪里开始。他们定义的所谓的伟大,于老人有何意义!
那个特殊年代,某些人在“黑暗”中撕开了一个口子终于为那个时代起到消极作用,这些人名利双收就别想了,只要能混的老婆孩子愿意待见他,就算这人祖坟上冒了青烟,况且还有些自身不保的。顾准就是其中一位,他实在太傲气,太不好驯化,于是汪璧被迫与他离婚,孩子们大义灭亲,不远千里托人带信到顾准的农场,约定:生不相见,死不相认。后来重病的顾准在病榻前为了见一眼儿女们,他在病床上折断傲骨,签下了悔过书,摘掉右派的帽子,子女们难再“原谅”他,临终时没有一个子女前来相认。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顾准这个被仰望有被遗忘的人被诩以思想家的称号,而他的儿女们,一生都活在扭曲中,在特殊时代,伦理亲情被毁灭,而在父亲成为一代思想家的良心后又忍受世人的责难,不得安宁,他们定义的伟大,于顾准的身后名极有意义,而对这个家庭有是何样的意义。
在各个时代总是不乏那些独行者,他们踽踽前行,一意孤行,无所畏惧,李扬这个穷的连房子都抵押了的寒酸导演,在拍完《盲山》之后,又一次一意孤行,踏上《盲·道》,他的镜头从来没有宏大的叙事场面,没有太平盛世,始终聚焦灰色地带的边缘人群,请不起男演员,就自己担纲男演员,后期的美工,摄影,场务也都是自己来做,为了这些注定票房成绩不及格的电影,砸上了全部身家。他说自己没指望电影会传输多少东西,他只想认真的讲故事,上映前,李杨写了一本自述,书名最终叫“一意孤行”,大学同学白岩松写道,李杨或许真是个“一意孤行”者。但他不会独行,路还长,“可能一意孤行者,只是提前出发的人吧”。
普里奥·莱维,奥斯维辛174517号囚犯,化学家,他的双重身份建立起他写作的桥梁,他带着知识分子的良心揭开伤疤,向世人引述,而后饮弹,在《被淹没和被拯救的》,那些集中营里的“被拯救者”,大多数情况下,解放的时刻,并不让人轻松和愉悦,因为大多数时候,解放的背后是毁灭遭受屠杀,迫害的痛苦,当他们重新变为人,重新担负起作为一个人的责任,站在一堆瓦砾前重新面对生活的琐碎,他们被毁灭,集中营里活着的是灰色的人,他们会不会感到羞愧,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被拯救的,换句话说,都是那些最糟的人:贪婪者,自私者,麻木者,灰色地带的密探……代替死这活下来,被解放的一瞬间他们被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为难,“被拯救者”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人却活了下来,而他们的家人则质问,为何你活了下来,别人没有,你在集中营里发上了什么?这些无助的灰色地带的人祈祷的拯救成了毁灭,成了一颗颗子弹,同样,普里奥·莱维也没躲过。这个时代所定义的伟大,于这群人又有何意义。
现实魔幻至此,不是所有的鱼,都活在同一片海,不是所有的鱼,都认同你的伟大,未来的雨,已落在未来,过去的雨已不可期待,此时此刻,黄金时代,不能照顾历代星辰,那些被淹没和被拯救的,一个一个的个体与他们所定义的伟大,于你于我是何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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