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端午、中秋或是春节和家人团聚的时候,我的脑海总会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穿着蓝色工商管理工作制服的老人,戴着一副老花镜,趴在桌子上一边阅读《老年报》,一边做着摘抄。他偶尔停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外,不由自主的哼唱起来:
找点空闲
找点时间
领着孩子 常回家看看……
这个哼唱着《常回家看看》的老人,就是我的父亲。这首《常回家看看》是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那几年最喜欢唱的一首歌,几乎每次回家,都听他唱起这首歌,也许越是要离开,他越是放不下每一个孩子。
如今,父亲离开整整21年了,我的耳边仍然时常响起他哼唱这首歌时曲调,眼前总能闪现他哼唱时那专注的神情。
现在想来,这首歌是父亲专门唱给离家在外的我和妹妹听的。
他总是对我和妹妹说:不要总回来,我和你妈挺好的。不要买东西,家里啥都有,我和你妈不缺啥。
其实,他把对儿女的惦念融进这首歌,深情而又默默地在心里呼唤:老儿子,常回家看看!老闺女,常回家看看。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这《常回家看看》,我很少听到爸爸完整地唱过一首歌。
小时候爸爸工作忙,每天骑自行车从20里之外的单位下班回来,他一边让我用毛巾给他擦去后背的汗,一边问我的作业完成情况,然后就忙着下地帮母亲干活了。后来,我到10里之外的乡里读初中,到60里之外的镇上读高中,到200里之外的省城读中专,和我的父亲聚少离多,和他好好聊天的时间都很少,更不用说有机会听他唱歌了。
儿时,偶尔听到父亲唱上几句都是在过年的时候。他带着我和哥哥打扫房间、糊报纸,一边干一边高兴的唱了起来:
穿林海
踏雪原…
后来才知道他唱的是京剧《林海雪原》,他也唱过样板戏《红灯记》选段,那时我还听不懂,只知道全家团圆父亲很开心。
近日,整理父亲的遗物,在他的日记本中看到他在读初中时抄下的两首带有简谱的歌曲,兄妹几个便开始回忆和讨论父亲是否会唱歌,唱过哪些歌。
大哥说:爸唱过《人民公社好》。
妹妹说:爸唱过《常回家看看》。
我说:爸是孤儿,是党员,一定会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大哥说:爸的日记上有简谱,一定会唱歌。
侄女说:我爷哼过谱。
讨论的结果是:父亲不但有文化,而且会唱歌,最喜欢唱的歌是《常回家看看》。
于是,打开手机,单曲循环《常回家看看》,不禁唏嘘,不禁热泪盈眶。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今年春节,老妈也不在了。家里常惦念我们,内心想让我们常回家看看,嘴里却唠叨着不要总回来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然而,家里的老宅还在,父母和爷爷奶奶还长眠在家乡的土地上。父亲的歌声也会在节日里响起:
找点空闲
找点时间
领着孩子 常回家看看
………
父亲的这首歌,是唱给我的。
我会在这首歌的召唤下,回去看他和母亲,看我们曾一起生活过的老宅,看往日快乐时光的所有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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