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鬼吗。
我来阴间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却依旧记得当初迷迷糊糊跑来这的情景。
我没看见牛头和马面,只见到一个不修边幅的黑炭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和皮肤的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模糊的无官,我替你们打探了一下,倒还算看的过去。
那天,好冷。
黑炭汉子面色严肃,像极了高中死拦着校门不让我出去的门卫,他拿着扫描仪胡乱地把我全身上下探了个遍,那长长的仪器只是不停地闪着红光,像是救护车的颜色,我觉得亲切,冲他和蔼一笑,他板着脸上下扫视着我,冷哼一声,随手把那根红管子丢在一边,全神贯注地低头玩手机,时不时发出尖锐的笑声,到和他猥琐的形象极为吻合。
我在入口处,不敢笑了。把背挺的笔直,竭力维持着淑女的姿态,甜美的礼貌发问:“叔叔,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一秒、两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家伙,他都不抬头看我一眼,我皱起了眉头,“喂,能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你倒是吱声啊大叔!”
“能什么能,不能。”黑鬼扭头看我,“住不下”。
“人满了?”
“嗯”汉子打了个哈切,淡淡地用鼻孔送出一个字,让我有些狂躁,这分明是在敷衍我。
“行吧,谢了。”可谁叫这是人家的地盘呢,我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这种事情又不是见过一次两次。
没有办法,我只能在附近找把椅子先坐着,闭上眼睛在心里嘟囔着,明明前一秒还在坐在阳台上看书,可能是中午吃得有些撑,竟迷迷糊糊给睡着了。怎么醒过来就在这个鬼地方,难道在做梦,我抱着一丝期许,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的我直拍大腿。
寒风从地上直钻入我的身体,我半眯着眼,打了个喷嚏。
半梦半醒时,鼻尖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浅淡的茉莉花香只停留了几秒。我魔怔般转身回望,却只瞧见了白色背影。
“帅哥,请问我能....”是个女的,声音苍老,估计也得有四五十岁,果然那黑鬼又把人家晾在一边。
我无奈的摇摇头,阿姨,黑鬼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倒不如和我坐一块聊聊天。
那黑炭汉子不知怎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是不屑,突然也不拦她,任凭她这般进去了?那阿姨似乎有些惊讶,呆愣了半刻后,喜笑颜开地跑了进去,只剩我目瞪口呆,丝毫没有料到事情的进展。
合着就是不让我进呗,好你个死黑鬼,死王八,你瞧不起本小姐,你这是,公然挑衅么。
我开了开肩,走向前去,冲他甜甜一笑,接着,拿出扛煤气罐的力气朝着那破桌子使劲一锤,那块破旧的几何体应声而碎。只是我没想到黑鬼脚下还绑着链条,延伸到桌角,这下,他倒是自由了。
“怎的方才那女的怎就能进去,便是不准我进,难不成只许白衣裳的进去不成!”我半眯着眼睛,语调下降了了三个度,毫不客气地冲黑鬼叫嚣。
与先前的失落截然不同,这次是真的激怒我了。
这辈子,第二讨厌穷,这第一吗,就是受不了被人公开挑衅。
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我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不用看我都知道手腕那里定是青肿的厉害,原因无他,只是真疼,痛觉神经仿佛在这一刻被全体召唤出来,只为了告知我身体正在遭受苦难,嗨,痛就痛吧,能达到目的就行。
“我没说人满了。”黑炭汉子倒是厉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只用了几秒就恢复了表情,还以为我听不出他颤抖的声音似的,看着我的手,他表情有点怪异,似乎有些被我吓住,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是你自己瞎猜的。”
“……”这样说倒也没错。
“咳咳,刚才是我没讲清楚,这是公司规矩,凡是非正常死亡的,恕不招待。”
“非正常死亡?那我是撑死的还是饿死的”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声质问。心里却得意极了,果然对付恶势力,只能以暴制暴。
汉子怔了片刻,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给我听,“有烧死的,溺死的,车撞死的……”
“那我是被撞死的、溺死的、还是被被烧死的。”我瞥了他一眼,也学着用鼻孔瞧人“还是你滥用职权,公报私仇”
“不不不,当然不是。”他堆起笑脸,连忙解释。
“那就得了”我笑嘻嘻地就想绕开他进去。
“你好像是,是自杀来着。”
“........”此时此地的我只想大笑五百年,自杀?拜托,这么拙劣的托辞,还不如说我是吃饱了撑死的,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自杀这种毫无价值的死亡方式,好歹也让我壮烈牺牲,比如碰瓷宝马被撞死,抢劫银行被同伴捅死。
停了半刻,他见我没反应,以为我不相信,说“把手给我。”
我乖乖地递过去,只听的咔擦声响,那两只白嫩般的手臂被他轻而易举地卸了下来。
骨头脱节的声音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趣,“一看你就是跳过楼,骨头脆死了,一扯就断,而且嗨不痛......”涉及自己的专业知识,黑鬼话多了起来,向我伸出自己的手,说,“你瞧,像我这种自然死亡的四肢一般都比较结实,”他挑眉,“不信你试试。”
确实不痛,可是,呆愣了一会儿,我终于反应过来,自杀,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我走向前去想装好自己的手,黑鬼连忙一把帮我接了上去,就和新的一样。
鼻子一酸,哭了。我怎么能死,还没赚够买房子的钱,昨天剩下的生日蛋糕还放在冰箱……
“好了,别哭了。”慵懒的声音仿佛刚从棉花里爬出来,带着笑意,软软地趴在头顶,想抹平我的碎发和怒气。
“关你屁事”,我有些困了,也有些累,不想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
“关我屁事,平日里哪个不是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么死了一次,就...胆小了?还是说,你在等我……帮你出气。”
我睁开红肿的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皮肤白皙一颦一笑之间满是风情,五官虽不精致,却长了一双桃花眼,是儒雅书生还是妖孽,完全取决于他眼睛是睁着还是闭上,是块好料子,我吞了吞口水。
可即便这样,也不足以成为挑衅我的资本,我现在,正在伤心,他竟然敢笑?
“滚”我对着他吼,这是我能使出来的最大的能量。
他没有滚,反而向我伸出手,他衣袖上绣了半朵玫瑰,骚气极了:“不认识我了?”他浅笑。
“哟,您是?”我挑眉,一把打开他的手。
“你以前爱叫我小必必。”
“是吗?”我有些不屑,撅了撅嘴。
他笑着说,“你不信?”
我摇头,又急忙点头,主要是害怕他又来向我证明什么,可别又来扭我的脖子。
“傻姑娘,我怎么会扭你脖子呢。”
我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这只鬼能听到我说什么!
他把自己的一边耳朵摘下来放到我手心,笑得真诚,摇头说:“傻丫头,我什么也听不见。”
耳朵上虽然没有血,但还是把我吓了一跳,忍住胃里翻腾的呕吐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就往外跑,我黑着脸,把那个恶心东西朝后一扔,“你妹的!”
随即一击重拳狠狠砸到头顶,我晕乎乎地翻了个白眼,软成一滩烂泥,倒在某个鬼的怀里。
脑袋好疼,奇怪,鬼也会疼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曾经也有一只鬼,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会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只鬼。我也这样问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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