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村中又一老人去世,虽知他身患绝症,来日无多,但当噩耗传来,还是令我惊愕不已。
印象中,老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他自小习得竹篾的技艺,颇得邻里推崇,每到秋粮入仓之后,各家各户便纷纷宴请他上门,补个竹篓,修个晒垫,昏暗的厅堂里,总能见着他弯腰低头,专心致志干活的模样。
小时候,我向来对匠人的制作有浓厚的兴趣,每当我家宴请他上门干活之际,我总会偷偷来到他做工的场所,讨个竹条,捡个竹筒,每次他都有求必应,甚至有几回,他工活不忙,闲暇之时,还乐呵呵叫我:“诚诚,我帮你做个存钱罐”,说是罐,实际上就是一段两端带着竹节的竹筒,再在近竹节的地方剧出一个小口子,留作放便塞入硬币,存钱罐外表看起来,粗糙是粗糙,却给我童年带来无穷的乐趣,上学放学带在身边,有时也会故意拿到小伙伴前面炫耀,看着伙伴们艳羡的眼神,也无形中增添了我对他的好感。
因而,在小伙伴们眼中,冷若冰霜,为人无趣的他,而在我,却是那般平易近人,每当路上偶遇,我都很亲切自然的叫上一句“xx公公”,他更似久别重逢,回以笑容“好久没回呀!”于是,彼此交换的眼神便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有人说,农村文化就是勾心斗角,恃强凌弱,然而,在我童年的印记中,村庄自始至终充满着温馨与温情,当然,这种温柔的感觉,大多来自村子里慈眉善目的老人。时至今日,我总免不了默默地想,是我的乖巧懂事,引得村中老人对我赞誉有加,还是因我自小体弱多病,牵扯着一位位老人对我格外的怜爱,反正,从小到大,我似乎都是在他们关注的目光中长大。
记忆中,家族里有一位老婆婆,当年近八十岁,我亲切地叫她“妹仔婆婆”,婆婆身材矮小,满头银发,还裹着一双小脚,颤颤危危走路的样子,似蜻蜓点水,又叫人担心她会摔倒。
从我母亲口中得知,我出生之后,奶奶忙于工作,无暇顾及我,所以,自我断奶后,便交由这位老婆婆照看我,每当我母亲外出开工,便寄放在他家。自我有记忆起,她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简直视我为亲孙子,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会偷偷往我手里塞,年长月久,便对她产生天然的亲近感,直至上二年级,我也习惯有事没事就往她家跑,他从没表现出厌烦,更没有责骂过我,直言不讳地说,那段时间里,在我的心目中,简直比我亲奶奶还亲,每有村人请她喝茶,她也不忘捎上我,而我总也是乐呵呵地说道:“婆婆,我牵着你走”,这时,村中的妇女便免不了夸赞我一番。
老婆婆懂得巫术,也知晓一些民间验方,每每有孩子遭遇头痛脑热,都会前来向她求医问药,事后总也免不了捎上一些时鲜甜点表示对她的谢意,而这时,我也就有了打牙祭的机会,一来二去,吃得多了,小小的心灵,便萌发出长大后要学好多好多本事,以便获取更多的吃食供自已慢慢消遣,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既天真又可爱,当然,更感激她,在我幼小的心灵,催生出一颗积极上进的的心。
有时,我生病了,她也总是第一时间赶来,运用一些巫术,喃喃自语,焚香祷告,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幼小的心灵,溢满对她深深的敬意,时至今日,若说我对未知的世界仍保有一颗敬畏之心,这不能不说与她当年施法念咒的神秘气息有很大的关系。
老婆婆84岁去世,细细算来,她离开我已近30年,昔日的我,也已身为人父,历经人事打磨,虽说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但他慈爱的形象并没有在我心中消失,反而更加鲜活。
此刻,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眼前时不时浮泛着老婆婆颤颤巍巍的身影,我不禁心潮汹涌,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大伯以及那些仍然生活在村中的老人……可以说,正是这一个个勤劳质扑,友善慈爱的乡村老人,支撑起我对农村所有的印记,感恩这些老人,在我生命之初,给予我的关心与关爱,感谢这些老人,在我成长的路上,给予我源源不断奋发向上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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