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像我并没有照看好妹妹,还把妹妹弄丢了一回。一年夏末,又是一段地头带娃时光,妹妹已经两岁多了,能走能跑能跳了,我就扩大了我们的活动范围,渐渐尝试带着妹妹到田埂上逛逛,到地里走一走,捉一些虫子,找一些野菜野花,摘一些野果。
突然想起妈妈前几天给我们从玉米地里带回来很多香芒榴(一种野生植物果实),说“现在玉米地里怎么有这么多香芒榴,以后找时间要好好清理一下。”想到这,我就带着妹妹走进了玉米地寻找美味的香芒榴了,妹妹当然很高兴和我一起探索,每次带她走得更远一些她就很开心,好奇地抓抓这看看那,忙得调动了所有的身体器官。我自己也觉得走进玉米地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玉米的叶子宽大,植株之间的距离正好够叶子伸展,它们一层一层地错位排列着,从下往上看天空变得很小,而我们在叶子下的世界很大。在玉米地里行走,小孩可比大人有优势的多,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总会有些叶子会刮到皮肤或者会有些倒了的玉米树挡住前进的路。
虽然我已经很小心地为妹妹开道了,尽力把可能拦住她的玉米叶掰掉,清理路障,但妹妹还是被玉米叶刮的一道一道的,刚一开始她也没觉得怎么痛,可是这种伤痕过一会就会变得痒痒的,让人想去抓挠。我走在前面,一面开道一面安慰妹妹,叮嘱她不要抓挠,会越抓越痒的,还时不时地给她带去希望,说:“马上就可以找到你喜欢吃的香芒榴了!”我们走了好半天,发现了几株香芒榴,只有一棵结的果子是黄橙橙的可以吃的,看样并不像妈妈说的那样有很多呀。我赶紧拾起落下的香芒榴,这些落下的才是最熟最好吃的,撕开透明的皮,把黄橙橙的圆溜溜的果子塞到妹妹的嘴里,心想终于可以让她暂时忘掉刮伤的痛苦了,心理美滋滋的没有白来,还是有收获的。吃完了一把香芒榴我感觉妹妹还意犹未尽,拉着她继续走,可是妹妹还没走一会就说自己累了,而且我感觉她好像也没有刚来时的那种劲头和力气了,可能真是累了吧,于是我给妹妹说:“那你在这里休息下,我给你掰几个玉米玩,你不是喜欢剥玉米皮,抠玉米玩吗?”妹妹点点头表示同意。我还给妹妹用摘掉的玉米叶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等我回来,告诉她再给她找些香芒榴回来。
刚一开始走几步我还回头看看妹妹,她一个人正拽着玉米须准备剥玉米皮呢,没有了她我走得更快了些,也不用帮她摘玉米叶开道了,自己用手把底层的玉米叶拨开前进。我又发现了两株香芒榴而且结得果实很多呢,喜滋滋地装满了一个口袋,可是总想着前面还有,要把两个口袋都装满再回去接妹妹,心想她看着鼓囊囊的口袋一定很开心吧。没想到,口袋还没有装满,我越走越远,总觉得前面还有很多香芒榴在等着我,竟然不知不觉走出了玉米地来到了玉米地另一侧的田埂上,举目四望,全是玉米植株,它们个个举着玉米棒像伸出的小头,仿佛在嘲笑我:“看这傻丫头,把妹妹弄丢了!”这下我可慌了,开始喊“木木”,喊姐姐、妈妈。边跑边喊,没有听到妹妹应答我,听到了姐姐喊:“草草,你在哪啊?”“我在这儿!”,我喊道。姐姐跑了过来,说:“我正要找你呢,正好听到你在喊,我们要回家吃饭了。”这时,姐姐发现没有妹妹,疑惑地问:“木木呢?”我不敢表现出来不知道的样子,强装自信地说:“在玉米地里等我呢,瞧,我给她摘了好多香芒榴呢!”姐姐有点不敢相信,说:“在哪,我们去找她吧。”姐姐让我带路去找妹妹,其实我当时心里就不确定往哪各方向走,尤其是走进暗暗的浓密的叶子下面之后,越发觉得这玉米地就是一个迷宫,走到哪都是一样的岔路口。
走了一会姐姐有些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把木木藏哪了,你玩捉迷藏可是有一手呢!”说完,她气鼓鼓地喊了起来:“木木,你在哪,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也跟着喊了起来:“木木,你在哪?”这时,听到妈妈的声音:“小树,小草,你们在哪?”我和姐姐一起大喊:“我们在这!”还摇着高高举起的手,虽然明明知道妈妈看不到,我还是想跳起来希望能弹跳到高空让她看到。一会,妈妈又说:“小树,你们折断一棵玉米,举起来。”姐姐立马明白了妈妈的意思,顺便折断了离自己脚最近的那颗玉米树,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不停地摇晃。妈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看到了,你们不要动。”听到妈妈的指示,我一动也不敢动,而且刚一开始堆积起来的虚伪的自信一下子崩坍了,我哭了。姐姐听到我哭,不耐烦地说:“你哭什么哭,还不都是因为你。”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哇哇大哭,这会儿才觉得出事了,我吧妹妹弄丢了。妈妈过来了,问了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还在哭,姐姐就把事情告诉了妈妈,还一直在埋怨我。没想到,妈妈听了并没有惊慌,也没有训斥我,而是平静地对我们说:“你们先出去,沿着我刚才来的路,我走过的路旁边的玉米叶都打了结,在地头等我。”
我跟在姐姐的后面不敢靠近她,也不敢离她太远,走出了玉米地在地头等妈妈和木木出来,只听到妈妈不停地喊着:“木木,木木,你在哪?”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站在田埂的高处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一片片玉米地,一片片黄豆地,一片片棉花地,不同的庄稼地块组成了一幅颜色拼接的画,什么都没有动,一丝风也没有,画面也随之凝固了。淅淅索索,淅淅索索,眼前的玉米叶动了,妈妈走出来了,还笑着说:“这家伙居然睡着了!”这下,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紧紧地捂住兜里的香芒榴,心里想着等妹妹醒了全都给她吃。
后来,我问妈妈,我把妹妹弄丢在了玉米地里,为什么没有打我骂我,本以为妈妈会说:“你也不是有意的,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骂你呢。”没想到妈妈说:“哦,玉米地我熟悉得很,一会就能找到。”可是,姐姐上述两种情况都没有想到,而是想着妈妈应该惩罚我,她看到我闯祸后无辜的样子就生气。姐姐说我每次闯了祸就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因为此我还和她吵过一次。我始终觉得自己闯祸并非出于恶意,没有因为发泄自己的不满闯祸,也没有搞破坏,我只是出于一个良好的初心走歪了路而已,我“显得无辜可怜”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心里愧疚,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了成自己预想之外的样子,我真的很无辜啊。况且,她这样说我,我就觉得很无辜。
图片:Nino Chakvetad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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