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包子”,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父亲,据我同学说,很小的时候他就朝西而去,并且飞的很高。
小时候我询问过我的母亲。
“他们都说我的父亲去了西天,我……”我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顿胖揍,接着她便垂泪,我感觉做错什么。
所以我就不再询问这事,而且我真的不太在乎这个事情了。就像我不在乎母亲后来又跟了那个男人是谁,不在乎为什么母亲偷偷的塞给我一些皱巴巴的钞票又叮嘱我不要当着他的面喊妈妈,等等,我都不在乎。
我只在乎母亲匆匆离去后,那些邹巴巴的钞票能买几个肉包子。
我最爱的的吃的就是肉包子了,这点我毫不隐晦,所以全班可爱的同学都知道。
因此他们就高兴的称呼我为“肉包子”。
“肉包子!你妈又用馒头给你换肉包子了吧?”然后他们就可爱的笑着跑开了。
——我总是能给别人带来开心,这点毫无疑问。
后来我感觉我长大以后可能会飞,所以我就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了一对翅膀。
所以我就自称:“会飞的肉包子”,这点没有人知道,他们依旧叫我“肉包子”,而我放学的时候张开双臂,就感觉我这是在练习飞翔,终究我会飞到天上,那时候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并对此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的还有我的性格,但我的那种莫名的长在骨子里的乐观,却真的像从地狱火焰里开出的太阳花,炙热的照亮我的人生。
而说到炙热,在我前生还真的有一段炙热的并值得怀念的日子。
那是我十八岁那年,在我父亲给我留下的那处大园子上,园子有两亩地那么大,上面除了三间破旧的房子与周围丛生的杂草,就是房子对面的厕所。
那里承载了我所有的儿时的美好记忆。
有母亲开垦荒地种的玉米残留的身影,也有成群的刺猬趁着夜色带着全家老小去偷吃大粪的痕迹。当然,还有被荒草覆盖的曾经开着美丽桃花的桃树,甚至我自己偷偷种植的罂粟花的田畦。
当然这都已经成为的往事。
但令我最深刻的是我记得我在那里还埋葬了我最好的一个朋友的尸体。
当然,那是一条小黑狗。
记得当时我哭的稀里哗啦的把它的尸体用我自己最爱的毛毯包起来,还把我最爱的游戏卡跟香肠都裹在那条破旧的毯子里。
我还记得那一夜突然醒来,四处寻找我的小黑。突然我想起来它已经静静的躺在泥土里,不禁怎么都无法流下眼泪。
当然除此以外跟我即将讲述的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快乐的,那种莫名的,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快乐不由的我一直快乐下去,因为我觉得我会飞——这一点我也一直深信不疑。
就在我快乐的每天上学、下学,吃包子、梦想着会飞的父亲离去、母亲离去、小黑离去的日子里,那片空地渐渐变成了一个大坑。
而坑的周围不停的有大大小小的车卷带着阵阵的狼烟与尘土把四周堆出了高楼与万家灯火。
所以我家的院子越来越热闹,这全部归功于那片院子上面的一个厕所。
他们总是匆匆的来,然后满足与悠闲的从厕所出来,望着那片荒芜的院子羡慕又留恋的赞叹一番后离开。
所以我一点也不孤独,我总是藏在屋子里的竹帘后面偷看这些奇怪的人,以及他们奇怪的行为,这成了我的一个新的爱好。
而我那段炙热的人生,就发生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群里。
这些人群里有一个人,她很特别。
我很奇怪我为什么特别喜欢偷看她,也奇怪为什么藏在竹帘后面依旧能使我特别的紧张与不自在。
有一天,我倒是从那个不知道到底算是我家的还是公共的厕所里出来,直接跟一个女孩子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她冲我赶快道歉,并对我微微一笑,脸有些红。
那一刻我才发现在我心中还冻结着一座冰山,而也是那一刻这冰川瞬间融化成了奔流。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感觉,那……我说不上来。
但我知道我在暗中观察她的一切。
成天期盼她来厕所。
原来她在我家那个大院子上面马路上的一个银行上班。经常骑着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穿着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并爱带一本《读者》。
于是我便爱上了粉红色与《读者》。并把通往厕所的路上重新修整了一番种上了粉红色的烧饼花,这是我第一次种地,但并非是第一次看书。
一面捧着一本《读者》,一面等待她的出现成了我最新最美的习惯。
一转眼院子里的野草送走了生机勃勃的春而又迎来了炎热的夏——园子四周的高树上,乱蝉在不停的嘶鸣。她也如这夏天,把粉红色的连衣裙应和着怒放的烧饼花把我的内心点燃。
我感觉我应该做点什么。
一个炎热的中午,我直接拿了一本新到的《读者》去了哪家银行柜台。
“那个谁……在么?”我看到一张陌生的中年妇女的面孔问道。
她诧异的望了我一会,突然看到我手里的《读者》似乎瞬间明白过来。
“晓霞!有帅哥找你!”她站起来走进去大喊了一声。
夏天的中午天气特别燥热,汗从我头上背上瞬间渗出来。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这一刻。
等待中,我的汗从额头也渗出,也想看看究竟。我赶快从兜里把事先准备好的卫生纸掏出来把额头的汗珠都打发了。
我动作很协调,因为我自我感觉准备的很充分。
“你找我么?”那张熟悉的而又陌生的脸从柜台后面探出来,用一种惊疑的目光望着我,好像想笑。
“嗯!就是找你,”我很严肃的回答并补充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她的脸,她微眯着眼,紧绷着表情,视乎想看清我,一看就有点近视。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读者》?”
“是啊!”她回答道,我已经低头不敢再看她的表情,但留在我记忆中依旧是她那爱眯起来的眼睛与紧绷的表情。
“这是新一期的《读者》,”我把刚买的崭新的《读者》递到柜台里。
又用卫生纸拭了拭汗。
那中年妇女却不合时宜的又返了回来,看见我先是一愣,接着便就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那“晓霞”也跟着忍不住捂着嘴也笑了起来。
我只隐隐的听到那女孩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空隙里挤出一个“谢谢!”后,我便慌慌张张的跑回家了。
我说不上来这算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反正我把我想做的事都做了——我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并对未来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乐观。惴惴不安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平复下来,只是感觉脸依旧发烫。
不觉带着乐观的心情微笑着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发红。
突然!我在镜子里看到有一大块卫生纸粘在额头上……
我不禁笑的趴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起来。
这是我18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甚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把我最好的朋友——小黑,捧高高时的心情——虽然我现在依旧能清晰的指出当时埋葬它的具体的位置,但是看着那里丛生的杂草,我的悲伤再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我试图寻找悲伤,但悲伤不在,我试图寻找寂寞,但快乐相随,只感觉那件事以后,所有的空气都开始带着蜜的味道,所有的风都是为我而吹,所有的树叶都为我而舞,所有的乱蝉都为我而歌。
自此那幸福的奔流,从我的心中延绵的流淌,视乎没有尽头。
我就站在那高高的岗子上,细细的观察我的住处。
突然我发现,原来我居住的地方如此寒酸,就像在豪华城市里的一个垃圾堆,或者像豪华高架桥下面流浪者蜗居的乞丐屋。
这一点却让我自惭形秽,也隐隐开始平生的第一次猛然间的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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