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满姨刚坐下,她的手机就唱起歌来。
接完,她站起来,叹一口气,轻蹙眉头:老二莫有了。小扇子来了,叫我唻;商议怎么弄。
老二是满姨她二哥;小扇子是她大侄子。
她那口气,听不出是死了人;死了她哥。像是毛啊狗啊的没有了;轻飘飘的。
无可奈何地,她得去处理一下子。然后翻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满姨便出门,下楼;骑上她的电三轮。
风吹起她花白的头发;她回头,招手,让我进屋。眼角仿佛有混浊的泪。
隔天,满姨又来了。并没提她二哥的丧事。
她二哥常年住养老院,她上次来时,说侄子去签字,那边就处理了。仿佛死的是阿猫阿狗。
前年回乡,满姨也是刚一坐下就给她儿媳妇一个电话叫走了。
是她几个月大的孙子哭闹,平日里她带的,她媳妇儿搞不定,就打电话叫她去。
她恨恨地骂着:这老的小的,没有我就活不了不成!
脸上却满是笑。
那会儿,她的心里是喜悦的;
前面俩儿子家各一个孙女,这会儿终于有了孙子,满姨是欢喜的。
她男人满叔也是欢喜的。
他的表达方式就是起早贪黑帮儿子搭理花田。
满姨便叨叨:你不去田里腚里就生蛆吗?田里有狐狸精迷魂你吗?
你就知道干干干,你累死累活的;你听着,你一天三六九趟过这条公路,你小心那些车!那些车!
一天傍晚擦黑了,满叔要去田里放花棚。满姨喊住他:今儿个你儿子没出车,你打个电话去问问,没准儿他自己去放了。
我抱娃累一天了,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剁点馅子做肉饼,咱晚上改善改善?
满叔嘀咕着:正当月季着花骨朵的时日,栅子放晚了受了凉,苞不匀干叶子;这受了一季的累,眼看要换钱了,你就那么贪嘴好吃!
满姨手里的娃娃哼哼唧唧,自己累得头晕目眩,满叔不听还数落她,便气恨不过摔过一句:你干干干,你给车撞死别回了!
半个钟左右,一个电话激得满姨满身鸡皮疙瘩,随后腿一软,瘫坐在地下:
你家的被撞了,不轻;在路口,你赶紧!
满姨要冲出去,手里还抱着孩子;她只得先去托邻居照看娃,她边往路上跑就觉得眼冒金星,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了。
她到时,满叔已给抬上救护车;她坐小叔子的车去的医院。
左腿膝盖以下骨头都碎了,医院建议截肢;满姨又软瘫在地,医生却以为她跪下了,便告慰她会尽力的,能保全就尽力保。
进一步检查后便决定保腿,只要后续没有不良感染,就有希望。
一年半了,满叔拄着拐可以轻微活动,能自理了。
满姨却是头白了大半,瘦成一条闪电了。
多灾多难的人啊!
愿后面的日子能平顺些,让满姨缓一口气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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