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刹海的名字过于好听,我几乎可以对里面的一切宽容。
对蹩脚爆肚炒肝宽容,对吵闹游人宽容,对乘坐10分钟即需80元的黄包车宽容,对广化寺前一路缠住要看相的大妈宽容,对过分人为修饰出来的旅游景点的浮夸宽容。
一切皆可笑看,只因“什刹海”这名字太过好听。无论国语还是粤语,发音都是超一流,其中音素参差,停顿错落有致,音调起伏如波浪,说的有文味,听的舒服。北京有许多很棒的地名,“什刹海”必须排第一。
所以我想先谈谈炒肝和爆肚。
什刹海沿岸很多炒肝爆肚。我是南方人,对炒肝爆肚只是耳闻,以为是干炒猪肝、酱爆牛肚之类。这次一吃,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肝是那个肝,肚是那个肚,大家都懂。但“炒”和“爆”却和字面意思大相径庭。
所谓炒肝,是一碗类似碗仔翅的黏糊糊的东西,里面有猪下水。我想,这哪能叫炒啊?顶多只能叫“焖”、“焗”、“炖”、“煨”,偏偏叫做炒,什么历史可以这样有迷惑性?
爆肚更迷惑。明明就是白灼做出来的,却弄得很有动感的样子,爆什么爆嘛?据说梁实秋从外地回京必须先爆三盘肚再回家,也是个很有动感的人。
炒肝和爆肚是我觉得南北差异有意思的地方,不是消遣北京人,只是说一乐呵罢了。
北京的饮食确实不对我胃口。好几次吃饭我都想跟服务员说:“大哥,能炒个牛河(牛肉炒河粉)给我不?”但没逮着机会。
什刹海人多。下午人就开始多,多是游客。晚上酒吧开了,人更多。
我在岸边走,呼吸京城少有的新鲜空气。后来听到有唱经的声音。
跟着声音寻到了广化寺。广化寺里有佛教音乐协会总部,那天正好有合唱活动。
细听发觉,佛教大合唱的和音编排是出色的,很有一套。
前面唱经,后面有人诚心拜佛,拜观音、药师、文殊。
我见有位大妈拜完,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只猫爬上蒲团,感受到人余下的体温,睡了上去。
听说这猫叫做“点点”。令人心情大好。
北京的野猫似乎比别的地方的野猫体型都大。北京的乌鸦也很大。
所谓日暮乱飞鸦,太阳偏西时,乌鸦就在古老大楼楼顶飞来飞去。乌鸦有时叫得凄凉,但更多时候叫得不正经。前天逛故宫,几个宫门上的乌鸦的叫声都听过了。它们的叫声,就像男女打情骂俏之中,有一方被拍了一掌,然后佯装喊痛的“啊”。所以说不正经。
说回什刹海。我还是当了一回热心游客,上了大爷80块拉一趟的黄包车。
拉车大爷从不看路,一路回头跟我介绍,这是谁家大院,这是北海公园,这是20万一顿饭店,这是烤鸭分部,这是韩国人,这是什刹海冰场冯小刚在这挥武士刀跑步,这过去是王府,这刚才推车过去的是我大兄弟……
大爷连说带扯,只拉10分钟就到终点站了。大爷叫我小伙子付钱啊,可以多付,不可以少付。大爷说中午吃四个馒头,够力气。大爷很是爽朗,让人爽快。
直到我登上北海北地铁,我还是不晓得什刹海是什么玩意。不过完全没关系,单凭“什刹海”这三个字,读音如此美妙,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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