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法国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正宣布，即将封闭5年进行大修。蓬皮杜艺术中心主席Laurent Le Bon称，蓬皮杜艺术中心将于2024年秋季逐步关闭，2025年夏季最终关闭，并于2026年初开始翻新，计划于2030年重新开放。法国政府将为蓬皮杜艺术中心提供2.62亿欧元的升级费用，建筑方案的竞赛已于5月12日启动，最终的获胜方案将于2024年公布。
（图源：Archdaily，摄影：Julien Fromentin）
蓬皮杜艺术中心是众多艺术爱好者去巴黎打卡的第一站，它拥有欧洲数量最庞大的现代艺术品收藏，包括马蒂斯、达利、毕加索、康定斯基、米罗、蒙德里安等大师的作品。
（图源：pixabay）
理查德·罗杰斯和伦佐·皮亚诺设计的建筑物本身，更是一件杰出的当代艺术作品。它是高技派建筑的代表作，被誉为“最后一座伟大的现代建筑”和“第一座伟大的后现代建筑”。高技派，可谓是20世纪最后一个重要的建筑流派，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之后，一座座高技派建筑，也成了世界各地最时髦的地标。
（图源：pixabay）
01
横空出世的高技派和蓬皮杜中心
工业革命之后，诞生了机器美学，建筑界的灵魂人物勒·柯布西耶在其著作《走向新建筑》中提出“住宅是居住的机器”这句名言，这是一句石破天惊般的划时代的口号。
柯布西耶作品：马赛公寓（图源：Archdaily）
20世纪60年代初期涌现的英国建筑电讯派（Archigram），以英国建筑师彼得·库克为首的六名年轻建筑师呼吁摆脱现实的限制去探索建筑与城市发展的新途径，并怀抱着对科技的坚定信仰，在建筑界掀起一股未来主义风潮，他们提出了“插件城市”（Plug-in-City）、“行走城市”（The Walking City）、“即时城市”（Instant City）等一个个颇具乌托邦浪漫主义色彩的高技派建筑理念，其建筑结构构成与形态用色完全就是科幻电影的场面。
建筑电讯派的设计概念：插件城市（图源：Archdaily）
堪称辉煌杰作的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将高技派的理念落实并发挥到了极致。1971年，雄心勃勃的乔治·蓬皮杜总统宣布，决定在巴黎建造一座巨大的综合性建筑，里面要能够包含一个图书馆、一个现代美术馆和一座研究所，他从49个国家中的将近700个设计方案中亲自选中当时不过30出头、届时仍然默默无闻的理查德·罗杰斯和伦佐·皮亚诺合作的设计，震惊了全国。
（图源：Dezeen）
这座建筑像是一个“钢铁怪物”，在传统建筑中通常被隐藏起来的所有梁、柱、空间桁架、管线、暖通照明设备等，全都被建筑师里外倒置，毫不掩饰地直接暴露于建筑体之上，初看之下触目惊心。
（图源：Archdaily，摄影：Francis Toussaint）
不同部件被涂上不同的颜色，以此来区分它们不同的角色。建筑结构和最大的通风元件被漆成白色，楼梯和电梯结构被漆成银灰色，一般的通风管道被漆成蓝色，管道和消防控制管道被漆成绿色，电气元件被漆成黄色和橙色，电梯机房和竖井则被漆成红色。
（图源：Archdaily）
理查德·罗杰斯将把结构暴露在人面前这个做法称为“Inside Out”，他认为，建筑是诚实的，它们本身不该被隐藏。
（图源：Dezen）
蓬皮杜中心于1977年建成。1978年，美国建筑学者琼·克朗（Joan Kron）出版了一本叫《高技派：工业化风格及其源头》的书，里面以蓬皮杜中心为例，认为建筑师们逐渐将现代工业生产出的车、机械、玻璃、工厂等产物的风格逐渐加入建筑设计，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的流派。这个流派赞美科技和工业的胜利，完美体现了高科技的态度和风格。
（图源：Dezeen）
02
遍地开花的“钢铁巨兽”
蓬皮杜艺术中心落成之后，一幢幢由钢铁打造的令人骇然的建筑纷纷拔地而起，开辟了全新的建筑美学。理查德·罗杰斯在之后的劳埃德大厦项目中，将偏执般的机器美学继续放大，建筑外部大量采用拥有冷峻色调的不锈钢和铝合金等金属作为主要建筑材料，整座建筑将高技派推崇的技术感和未来感发挥得淋漓尽致。附属服务设施也像蓬皮杜那样从内部被转移至了外部，这样不仅能够更为灵活地分割内部空间，外部电梯等服务设施也更容易进行维护。
劳埃德大厦（图源：Archdaily）
一个大跨度弧形玻璃屋顶的恢宏中庭为建筑内部营造出教堂般的空间感，颇有现代工业史诗的味道。
劳埃德大厦（图源：Archdaily）
在后来理查德·罗杰斯的千年穹顶项目中，他将显眼的黄色用在了12根巨大的钢桅杆上，与下面白色玻璃纤维穹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展现了整个结构强大的张力。千年穹顶也展示了当时建筑中的材料科技的最高水准：膜结构整体设计由专门的结构软件生成，并在软件里进行数据计算和模拟，最后在风洞中进行试验，确认荷载和强度等方面无误后才付诸实践。
千年穹顶（图源：Archdaily）
相比于理查德·罗杰斯的激进，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另一位设计者伦佐·皮亚诺则要温和不少，他所设计的关西国际机场建在大阪湾的一个人工岛上，豪华的玻璃和钢制建筑物形如闪光的机翼，关西国际机场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为其长达1610米的高技派风格航站楼，这使它成为世界上最长的机场。
关西国际机场（图源：Dezeen）
关西国际机场内部（图源：Dezeen）
其他建筑师也在进行着高技派的尝试。让·努维尔设计的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 最有表现力的地方是南立面的处理，立面上有上百个完全一样的金属方格窗，每一个方格窗按图案方式安排了大大小小的孔，而每一个孔洞如同一个照相机的光圈，孔径随外界的光线强弱而变化，象征着万花筒般神秘的阿拉伯世界，也让室内采光得到了调控。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图源：Archdaily）
西班牙建筑师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是建筑学与工程学的双料大师，他的作品充满想象力，有着自由曲线、流动形态、震撼的秩序之美。他设计的阿拉米罗桥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无背索斜拉桥之一，整座桥的结构非常独特，没有一个桥墩，全长200米的桥身全由一个142米高、倾斜约58度的斜拉梁所承载，这个梁用13对钢链拉住桥身，整座大桥犹如一把竖琴。
阿拉米罗桥（图源：Archdaily）
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设计的密尔沃基市艺术馆，不仅有着海鸟一样的造型，而且是一座会动的建筑。建筑师通过机械传动装置，将建筑顶部的两个像翅膀一样张开的钢结构羽翼，在阳光下慢慢张开。建筑结构体系是由两根平行的、倾斜47度的桅杆靠拉力支撑，创造出了诗意般的结构体系和运动感的整体效果。
密尔沃基市艺术馆（图源：Archdaily）
高技派在促进现实建筑发展的同时也使电影创作者们受到了很大的启发，2007年的日本动画电影《2077日本锁国》，虽然对于未来的美国城市只有短短一组镜头的远景描绘，但我们仍能从中看出明显的高技派痕迹。
《2077日本锁国》剧照（图源：豆瓣）
吕克·贝松在其影片《第五元素》里所呈现的未来巨型城市，也是高技派的典型。电影展现了一个由摩天楼和立体交通体系构成的城市，大型的交通线路和立交桥梁穿插在不同的建筑物之间，将它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立体的建筑网络。在电影中，我们也能看到很多挑战物理学结构极限的建筑。
《第五元素》剧照（图源：豆瓣）
03
从“居住机器”到“情感容器”的温柔转变
20世纪80年代之后，城市被冰冷的高楼占据，时代的飞速发展逐渐带来了一系列环境问题，高技派的弊病日益显露，人们开始意识到，真正的建筑不仅仅是机器，更应该是情感的容器，于是，高技派也开始不断探索更多的可能性。高技派代表建筑师伦佐·皮亚诺凭借吉巴欧文化中心一举获得1998年普利兹克奖。吉巴欧文化中心是一座坐落于法属新喀里多尼亚群岛上的一座针对当地土著卡纳克族（Kanak）的文化研究中心，伦佐·皮亚诺在设计前花了大量精力研究当地土著棚屋的传统建造方式，将其编织的手法用在建筑表层曲面壳体的建造上，并设计了一整套精巧的被动式通风系统，让整座建筑在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内仅靠自然通风就能维持室内温度的稳定舒适。
吉巴欧文化中心（图源：普利兹克建筑奖官网）
由格雷姆肖操刀设计的伊甸园项目（Eden Project），则直接彰显了高技派建筑师对于绿色生态化发展的积极态度。建筑在外观上是一组大小不一的泡泡状构筑物，蔓延式伏在山体自然的斜坡场地中，泡泡的圆球穹顶都由相同的六边形钢网架编织而成，骨架网上覆盖着高性能的ETFE（乙烯-四氟乙烯共聚物）薄膜。
伊甸园项目（图源：Dezeen）
建筑大师诺曼·福斯特是高技派转型的代表人物，刚好，现在诺曼·福斯特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60年作品回顾展，正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举行。
（图源：Foster + Partners，摄影：Nigel Young）
20世纪80年代之后，诺曼·福斯特承认了自己早期高技派建筑的局限，开始尝试如何以优雅的姿态展示技术感。
诺曼·福斯特早年的高技派代表作品：香港汇丰银行总部（图源：Archdaily）
在坚持运用钢架与高科技材料构件的同时，诺曼·福斯特开始践行“高信息、低能耗、可循环和自调节性”的绿色生态设计理念，他在1994年设计的法兰克福商业银行，被视作“世界上第一座高层生态建筑”。
法兰克福商业银行（图源：Archdaily）
诺曼·福斯特设计的苹果新总部大楼，则根本看不到其早期作品中张扬裸露的结构，而是以优雅、简洁精致的几何圆形为建筑增添一丝温度与亲和力，面面俱到的自然通风系统、自然采光系统以及各种各样的节能设计，都体现出建筑师对社会和环境的责任感。
苹果新总部（图源：Foster + Partners）
在2022年9月落成使用的大疆全球总部“大疆天空之城”的设计中，诺曼·福斯特将高新技术元素融入建筑，结构外露体现了高技派的建筑特色：大面积的钢架、金属，勾勒出建筑的整体线条，独特的V形桁架支撑着楼层的特殊空间，营造出极具未来感的“机械美”。考虑到城市自然与建筑的关系，大疆天空之城践行对城市宝贵地面资源侵占最小化的环保理念，采用悬挑结构设计，释放了更多地面空间，以便为市民和员工提供更多绿色休闲空间，让建筑真正能够融入城市生活。
大疆天空之城（图源：Archdaily，摄影：田方方）
结语
从1977年建成到今天，伫立着的蓬皮杜艺术中心见证着一个建筑流派从诞生到繁盛再到蜕变的历程。高技派的建筑，不仅仅有着惊世骇俗的外在，更诠释出如何设计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就像维特鲁威在几千年前为建筑定下的普世标准——坚固、实用、美观。在2025年夏季最终关闭之前，抓紧再去蓬皮杜艺术中心打个卡吧，然后耐心地等到2030年，看看全新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将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参考资料
15 significant high-tech buildings you should know（Dezeen）
《从蓬皮杜中心到苹果总部——高技派建筑简史》（知乎@晓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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