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我立马拎起大衣飞奔了出去。我可不想再加班了,又没有工钱可拿。
正值冬春交替时节,天气变幻无常。昨天还暖阳高照,今日便刮起了大风,而此时太阳也只是散发着微弱的热度,似乎除了照明以外再无半点作用。行走在街上的人们冻得瑟瑟发抖。我拢了拢大衣,拐进了一条胡同。
正低头默然走着,耳边却传来了纤弱的叫卖声——卖白菜了……有没有买白菜的……我默默地走着,心想这菜恐怕一天都卖不出去——胡同里的人家谁大冬天不储点白菜呢?自己家到现在还剩好些白菜呢!我这样想着便摇了摇头,抬头向卖菜人看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费力地蹬着一辆三轮车努力地叫卖着。
“卖白菜了——有没有买白菜的——”
老人左右看着稀稀松松的路人,希冀着有人能买一些她的白菜,哪怕停下来看一看挑一挑也好,她也总算没有白出来一趟。
可是从晨阳初生到夕阳西下,她只买出去五颗,其中有两颗还是别人可怜她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卖菜才买的,都直接扔了钱便跑了,连找零都没要。她本应该追上去还给人家的,这是做农民的本分,可是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于是她只好含泪将钱裹在手绢里贴着心口收好了。
谁来买一买她的白菜呢?
老人皱着两条稀疏的眉毛,额上的沟壑变得更深了。
“大妈,您这白菜怎么卖啊?”
只听清亮的声音从老人的身后传来。老人一喜,连忙停了下来,她下了车转身看向那个叫住她的人,只见一张清秀略带疲惫的小脸显现在自己的眼前。她顾不得多看那个姑娘一眼,双手颤抖地揭开盖在白菜上的破棉被,话语中带着欢快和期待:“姑娘你看看,这都是自己家种的白菜,新鲜得很,姑娘你来两颗吧?”
我看白菜的卖相确实挺好的,听老人报了价也觉得便宜,便随手在白菜堆里扒拉了两下,拿了两颗白菜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递给老人。
“您给称一下吧。”
“哎!好嘞!姑娘我跟你说,这个白菜保准好,你买了不吃亏!”
老太太笑得脸都变得皱巴巴的,她翻出一个同样皱巴巴的塑料袋,用满是裂口的手笨拙地将白菜装了进去,然后拿起一旁的杆秤准备称重。
“大妈,您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菜啊?您闺女儿子不养你吗?”
“嗨,我种了大半辈子田了。这不前些年国家把地给收上去了嘛,我就上我儿子那给他看孩子去了。可我手笨,哪能看得了那么柔柔的一团呀?我就又回家来了。可是没想到我那老头子身体不争气生了病,我就又种菜贴补贴补家用……”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眼睛始终不离开称里的白菜,她鼓逗半天终于称好了,叫我过来看称杆上的刻度。
“姑娘你可看好了,老人家我可不敢骗人!”
我本不在乎多一两少一两的,但看老太太说得一板一眼的便凑过去随便看了一眼。老人便又教我如何看称,最后又问我是不是她所说的重量,等我确认了之后她才收了钱。
老太太拿着钱找出她装钱用的手绢,一层一层地打开,用指甲里满是黑泥的手将收了的钱放进那整齐的五块一块的钱票里,然后又一层一层地裹好重新装进里衣的口袋。
我提了装了白菜的袋子,又掏出一百块钱,趁老太太不注意塞进了她的外衣口袋里。临走前我安慰她说:“老人家您也不要太辛苦了,有时候你在一方面缺失了什么,老天会在另一方面补偿回来的。”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揣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攥紧了已经瘪了的钱包。
天已经黑了,街口仍然传来细微的叫卖声。
“卖白菜了——有没有买白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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