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哥哥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了。
那时候还没分家,每到午时炊烟开始袅袅弥散村庄的时候,我和哥哥总是喜欢一头钻进奶奶的灶台厨房。奶奶的灶台比一般家的矮小许多,我和哥哥可以轻易的把手搭在灶台沿上,一眼看到锅里香喷喷的菜。哥哥比我多一点好奇,我负责烧柴火的时候,他总是跟在奶奶身旁晃动着,眼睛却一刻不离奶奶手中的锅铲,两只小手蠢蠢欲动,等到奶奶一放下铲子的刹那,他便把铲子抢到手有模有样的忙弄起来。奶奶喜欢他的机灵,一边看着他的摆弄,一边乐呵地夸道:“我孙子铲子握地有样子哩!”
奶奶养有2只母鸡,我和哥哥最不会忘的就是每天负责捡鸡蛋啦!奶奶素来节俭,家里很少买菜,吃的最多的就是鸡蛋。上学那会,奶奶经常早起给我们兄妹仨蒸个鸡蛋,清晨围着圆桌吃蛋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炒鸡蛋也是家里最常吃的菜了。我们兄妹仨上学总喜欢赶早,炒蛋是最简单的一道菜,奶奶为了节省时间,时不时的做给我们吃。菜虽然简单,但是它很香也很下饭,我们仨总能吃的不亦乐乎。
厨房对哥哥真的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奶奶做饭的时候,他一定会停下手中的玩耍,哧溜地跑进厨房,紧跟在奶奶边上,以便伺机抢到铲子。日子一长,哥哥就学会了打鸡蛋、划鸡蛋这些小技能了。接下来奶奶做炒蛋的时候他就更得意了——在水缸上轻磕一下,便听到“咔”的一声,蛋液顺着缝正流入碗中。我在烧火的时候,他拿着筷子在我面前有节奏的划着蛋液,炫耀道:“你不会这个吧!”我也不服输,从他手里接过碗和筷子搅起来,这时候他就笑得更大声了:“哈哈,不是这样啦!你这样搅得丑死了。”说着便着急地抢回我手中的碗和筷子,一本正经地开始教我。
8岁到11岁,哥哥跟着奶奶围着灶台也差不多三年了,学会了很多。从抢着锅铲胡弄、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偷着做菜,慢慢的接过奶奶手中的铲子,也学着独当灶台;从一开始的只会打鸡蛋,慢慢的会做蛋炒饭、鸡蛋炒辣椒,一道,一道地,一般的菜他都可以勉强轻松应付了。每次菜出锅的时候,我就坐不住烧火了,拿着火钳子站起来,眼巴巴地盯着碗里的菜看。哥哥一点儿也不小气,第一口他最乐意让我来尝尝啦。小心翼翼地夹着他的菜送入我的口,还没等我吃出味道呢,他双手搓搓筷子,满怀期待地问我:“怎么样?可以吧?”对他的菜我一直不喜欢说捧场话的,但他总能从我诚实的神态中读出赞许,“我知道好吃,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爸爸妈妈从小对我和哥哥管的严,我们也还算听话。到我读四年级的时候,一些家务活已经驾熟就轻了。那年,爷爷在田里耕作时突然中风,病情反反复复,医院进进出出,治疗了一个月后终于在家落了脚。家里人心涣散,我们也就在那时分了家。从此爷爷住进了我家的新房,留下奶奶和叔叔一家在老房子,我们离奶奶的灶台也远了。那年冬天,爷爷病情渐渐稳定了些,爸爸妈妈为了家庭生计,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外出务工。爸爸开始了北漂生活,妈妈就在镇上的一家工厂上班,爷爷和我们兄妹俩守着房子,从此家分三方,那也意味着我和哥哥独立的开始。妈妈留下一个小手机放在我这,每天早上5:30,闹钟准点叫我起床。冒着冬日清晨的严寒出门,我握着冷冰冰的摇井杆,快速地摇满大半桶水,一路趔趔趄趄地提溜进了厨房。洗电饭煲、拉开米缸盖、淘3饭碗米,当一舀井水淋透手背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一丝暖意。速速地将米戏三遍,放入电饭煲,接上电,三口人一天的饭才算有了着落。耐不住严寒我又窝回被子里,翻翻床边的故事书,困了便眯一会儿。6点一刻,第二遍铃声一响,我又拖着身子来到哥哥床边唤着他起床。哥哥比我懒一些,我是算好了的,哀求、抓耳朵、掀被子……浑身解数使尽。一刻钟的翻江倒海被子里早已没了暖气,哥哥也终于起了床。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忙开了,我负责生火,哥哥负责打鸡蛋、切辣椒和蒜苗;爷爷也睡不着了,站在旁边负责看着我们。油一下锅,哥哥就开始发号施令了:“大火!”。我哪敢闲着,止不住的往灶里塞柴火。“好好,红了,火小一点。”我放慢了手速,哥哥开始小心地往里面倒入蛋液,渐渐地就闻到了蛋的香味。蛋花捞至锅的一边,慢慢放入辣椒爆香至出辣味,再和蛋花混入放盐,翻炒一下,放水。快煮沸的时候,我老是忍不住地站起来往锅里看,急切地问:“好了没好了没?”。哥哥总会在这时克制住我,“快别看了,加火加火!不然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熟呢!”我悻悻地加火,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锅里的菜。“好了,收火!”我立马放下火钳窜起来,眼里就只有锅里的菜啦!“不咸不淡,可以。”得到我的赞许后,哥哥便不慌不忙地装盘,我们的下饭菜也算有了。
因为有了哥哥,我很少自己炒菜。他总是说:“我炒菜你生火,咱俩就是绝配了!”光阴荏苒,我们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哥哥基本能驾驭所有的菜了,有时候甚至代替了妈妈掌勺人的位置。我一直待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菜的做法。兄妹俩和爷爷一家三口的日子也在欢声笑语中过得很快。这段日子,我们免不了满怀稚气的孩子般的吵吵闹闹,家里的光景也并不是很好,日子总是磕磕碰碰,但是一家人做饭吃饭的时候很是温馨。
炒蛋作是一道回忆,伴随了我和哥哥的整个少年时光。我和哥哥这些独立的日子,也是我们和爷爷走过的最珍贵的记忆。高中后,我们鲜有回家,陪伴我们的只有学校的食堂。高考前夕,爷爷去世,他再也没机会吃过我和哥哥做的饭菜了。现在我们都在大学的校园里,背井离乡,时常在微信上开开玩笑:“回家我给你做蛋炒饭吧”,这时哥哥总会发来一句语音,“这么多年你就只有这道蛋炒蛋做得最好!”
这几天胃口不好,中午在食堂选了一家南方口味的档口叫来一盘蛋炒饭。蛋很香,我吃的出奇地安静,周边很空,心里当时却堆了很多。晚上回到宿舍,我给哥哥发了微信:“回家我给你做蛋炒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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