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鸿志回归了现实，他好像活得甚为潇洒。已经习惯了，总是在凌晨时分驾驶着兰博基尼穿梭于公路之上。酒精、大麻混合着车内的狂乱DJ，刺激着他的大脑，只留下无尽的兴奋，这是他的生活。然而此刻，他将与我再次见面，十五年后，我们相约在汽车旅馆。
“老同学，你挺嗨呀！”我不无羡慕的说，
“是呀，老同学，”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还有些摇摇晃晃。
“老同学，你觉得我幸福么？”他醉眼朦胧的问，
“那当然了，要啥有啥，钱、车、房、女人，你样样不缺，还有啥不幸福的？”我不解的反问道。
“呵呵，是呀！”说到此处，他停了停。左手举起酒瓶，仰脖喝了一口，又猛抽了一下右手中捏着的大麻烟。
“是呀，挺幸福的。我爹特有钱，在我身上砸个几百万，也不算啥大事儿。可是，再有钱也搁不住折腾，我到处赌博、欠账，澳门、迪拜、拉斯维加斯那是经常光顾的地儿，只去年一年，就消费了一千多万，你知道我为啥跑路么？我借了高利贷，黑道想要杀鸡儆猴。”
“车子、房子都是空壳，装装门面的东西罢了。那辆兰博儿，你想要么？随时可以开走。”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支吾着。
“女人是围着哥们我转，可那又怎样？那是钱换来的，不是真感情，看看如今吧，有哪个女人愿意跟着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为了钱！！！”
“额，这倒是，”“你不如回家吧！”
“我是罪人，没脸回家......”他突然变得极度冷漠了。而后，猛地把酒瓶摔在地上，推门从旅馆扬长而去，身影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2
“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优秀，暂时性的打工是为了日后的创业，成功是必然的，有钱、有房、有车，那是早晚的事儿。我投身于大城市，日以继夜的奔波、操劳，几乎什么苦都经受过。
我曾经也沾沾自诩，认为男子汉就是咱这样的，俺的臂膀足够坚强！失业不算难关，咬咬牙就挺过去了。睡大街也没啥，年轻、身体棒，经得起折腾。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哪知，十五年过去了，我想要的什么也没得到，你觉得我幸福么？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一个待决的死囚，活在深不见底的牢狱里，期盼着宣判的枪声响起，以求最终的解脱......”
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很清楚，王敏慧表面上看来，五大三粗、愣儿吧唧的，其实，骨子里却非常脆弱，内心极度敏感。现实生活始终压抑着他，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等我赶到天台的时候，王敏慧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十八楼像十八层地狱一般，频频向他招手。当然，楼下还有一群蚂蚁样的黑点，那班好事的闲人也挥着手，仿佛在说，“跳啊，跳呀，还要等到猴年马月么？俺等的花都谢了！”
王二愣盯着我，深情地说，“哥们，原谅我的冲动吧！你没有体会过我的生活，那种失败的辛酸，被人蔑视的滋味，甚至被家人视为无能。因为你穷，没钱、没房、没车，就连爸妈也讽刺我说，‘情愿你去做坏事，贩毒、抢劫、抢银行，也比闲在家里啃老强！’这种挖苦尤如剜心的刀，刀刀都砍在心尖儿，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没等我开口，王敏慧直直往前迈了一步，扭转头来，微微一笑，整个身子便这样跌了下去。我很想拉住他，于是冲上去，怎奈落了个空儿......
十八层是一个遥远的距离，我看到了白色的云、蓝蓝的天，我们往下坠落，身子很舒服，仿佛在飞，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有一段时间，我突然醒悟了，社会真的很庸俗，我们追逐金钱，膜拜权力，唯唯诺诺、奴性十足，除了物欲横流的动物本能之外，我们一无所有，一切价值关怀、悲天悯人的超越性皆丧失殆尽、荡然无存。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往前走吧，看天多么的蓝，一直走不要停，我们将溶入那片蓝色之中......
3
“我做了个梦，一个奇特的梦，我梦见自己溶入到一片蓝色之中，天空很冷。”王敏慧醒来时如此说。我瞥见了他眼里的泪光。
“嗯，很长的梦，有点乱，理不清头绪，”李鸿志喃喃接茬道。
梦醒时分，黑夜依然孤寂。繁星似乎隐去了，光华从天穹的那端泛起，一条彩练穿梭于银河，好似霓裳羽衣般，发出或蓝或绿或紫红色的光芒，我在半梦半醒之间瞧不太清晰。只觉得，遥远的太空，仿佛有个笑脸，凝视着大地之中的三个傻子。也许似乎那是宇宙人吧，正窥视着蠢笨的地球人，观赏一出滑稽、荒诞的人生戏剧，并不断发出讥笑之音，汇做闲谈的雷声，隆隆作响于太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