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年幼的表兄弟曾经痴迷于死亡这个话题,他想知道关于死亡的一切。一次又一次,他让我告诉他,人死后会发生什么。
起初,我有点惊讶于他对“死亡“概念的迷恋,但后来我发现他每次安静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人死了会怎么样?”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问我。
“他们的心脏永远不会再跳动了”我告诉他。
“他就是这样吗?”
这是表弟的爷爷,就在他三岁生日之前因故逝去。
01 为什么不愿意和孩子讨论死亡
南方医科大学曾经对家庭死亡观进行调查,发现90%以上的父母都不会和孩子讨论死亡。
儿童经常被排除在死亡话题之外,因为成年人对讨论死亡犹豫不决(甚至回避),父母会认为孩子在情感上太不成熟,无法理解死亡,或者害怕惊吓到他们的孩子。
当我们希望和孩子谈论死亡时,无可避免会涉及到两个方面的内容——认知和情感。
我曾听过有父母发出这样的疑惑:
“他的阿姨之前去世了,我尽量不去和他谈论这件事,但我知道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可我就是不想谈,因为我害怕我孩子问我:妈妈,你有一天会死吗?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认知可以归结为这些问题: 孩子对死亡的理解是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理解?
情感影响可以归结为这些问题: 谈论死亡会增加孩子的死亡焦虑吗?我有能力处理孩子的情绪反应吗?
由此可知,死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沉重议题,哪怕是作为成年人,都不能去完全理解,或者说,我们自身都畏于思考死亡。
所以我们很自然的认为小孩子是没有能力理解死亡的,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02 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去理解死亡?
对学龄前儿童死亡概念的最早研究是从精神分析开始的(Anthony, 1940)。死亡被儿童等同于离别,被同化为睡眠,是一种再无法醒来的永眠。很明显,孩子们认为死去的人还在以某种不寻常的方式活着。
但这种死亡观是非生物意义上的,那么,儿童具有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观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1948年,心理学家Maria Nagy 调查了大约350名3-10岁儿童开始理解死亡的三个不同阶段。
在三岁到五岁之间的儿童,仍然将死亡视为一个可以回归的旅程。
五岁以下的孩子没有分离的概念,他们不知道死者在哪里。
相反,他们将死亡拟人化,以自我为中心,按照自己的方式想象外面的世界,所以在外部世界,他也想象所有的东西,没有生命之物都是活着的。
因为无法区分死和生,唯有把万物有灵论扩展到死亡,会认为死亡是“入睡”。他们很难理解“死亡永恒”的概念。
Nagy的研究表明,孩子会们试图通过解释天堂太远,或者棺材关得太紧,来为这种永恒辩护。
六岁左右,孩子们开始理解死亡的不可逆转性。慢慢地,他们明白了原因:身体机能的丧失会导致死亡。
皮亚杰学派延续了精神分析学派的研究,他们发现,儿童从4岁到6岁,他们对生物的理解会经历一个变化的过程,当他们进入小学阶段时,他们的认知就已经开始构建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观(Slaughter,1999)。
也就说,学龄期的儿童已经可以懂得生物学上的死亡概念。
03 “神话”死亡是为了重拾控制感
通常,成年人会以 “睡了过去“或“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很快乐”来解释死亡,但这可能会给孩子带来认知上的困难。
孩子可能会怀疑,为什么亲人要离开我们,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其次,年幼的孩子无法理解这些语句的深层含义,他们很可能从字面上理解它们。
另外,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我们无法完全保护儿童不受死亡的现实影响。
对于我们来说,最简单的事情就是直坦地告诉孩子们,是的,爷爷已经去世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就是当人们死去时会发生的事情。
同样,成人在面临这种至亲的逝去之时,可能也会自责不已,
“要是我能多和父亲谈谈就好了……要是我能多去看看就好了……要是我能照顾好他就好了。”
我们一直走在这条痛苦的道路上,问自己问题,斥责自己,试图控制自己的无助感。
孩子们也做同样的事情,虽然不仅仅是为了夺回一些控制权,而是因为,在他们六七岁之前,他们的参照圈很小。他们只从自己的角度看世界。
04 现实地讨论死亡吗?
一个孩子对死亡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与成年人进行的对话来形成的。
也许他们会去月球。表弟接着问我,
“你认为爷爷去月球了吗?”
我不置可否,尽管我愿意相信,是的,也许爷爷已经去了月球,俯视着我们。
“他是怎么到达月球的?他是坐特殊的火箭去的吗?谁驾驶这火箭?” 我问。
表弟说:“也许你认识一个飞行员。”
我突然怀疑这是否仅仅是一种幻想。关键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他们已经幻化出来的神奇世界。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儿童本身的思想更有助于处理逝去的悲伤和失落:以一种成年人通常无法做到的方式。
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我们开始认为死亡是理所当然的。当我们认为事情理所当然时,我们会发现很难抛却这种根深蒂固的看法。
但在和孩子们的对话中,有幻想的可能性,有故人可能仍然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空间的可能性。
尽管我们成人尽力去帮助孩子理解死亡的概念。
但我们也应当意识到,也许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更有助于去面对死亡这个话题,那是以一种我们成年人通常无法适应的方式——来谈论它。
也许一枚神奇的火箭和一次月球之旅是个不那么完美的答案,但在试图处理死亡带来的悲恸时,保持对死亡和生命孩子般的迷恋和好奇,应该是我们能为儿童带来的教育之一。
即使生物功能停止,也能相信死后仍有生命,或者某种精神信仰的存在。
重要的是让孩子们明白,他们可以感到悲伤,哭泣,或以任何他们想要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感情。
生死是人类永恒的问题,而只有通过死亡才能获得生命的意义和价值。生与死并不是不可调和的极端。
不知道如何活着的人,也难以从容地死去。害怕死亡的人,其实也害怕生命。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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