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店发现她也在场,心想这次算是和她一起出了趟差,有点意外,有点期待。
从子公司调上到总部还不到半年时间,就让她对接服务这么一个大投资的项目,之前很少见。是的,她肯定有独特的过人之处的,除了那些骄人的业绩记录外,还包括只要和她短短的接触,就会让你粘着一些对她难以忘怀的印象。你们也曾通过三五分钟电话,开过短会,来往些邮件,你记不起来什么时候你开始留意她,但现在却时不时要翻看微信里,她更新的最新自拍,浏览那几弧酒窝,你无名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半天,点了个赞,又担心其他同事看到,不妥,匆忙取消,你开始关注上她。
项目谈了好久,前前后后耗去近一年半的时间,几十亿欧元的投资规模,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涉及政府、中介、公司、投资方、控股方,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主方、客方、第三方、相关方相约一起,聚到省城郊外豪华的酒店,会见、谈判、签约、拍照,庆功、酒宴,参加的各种大咖们到了彻底松懈的时刻,尘埃落定之后的放心、放松、放肆。而对于你们,则是转移到了新的战场,席位布置,位次安排,菜品准备、迎送顺序、突发应对、后勤准备。灯光,温度、菜肴、酒水,你们引领着入席,时间到了,大幕展开、华彩乐章响起,高朋满座,红光满面,春色满园、你们到了冲锋、攻坚、爆破的时刻,你们穿插之中、各种递送,各种暗语,各种对接,西装、衬衫、高跟、筒裙、清一色iPhone6、7,这是你们的盔甲和武器。煌煌的灯光流淌在堂、厅、廊、室,兴高采烈的气场迷晃布满空间里的各个旮旯,你们开席前抿了几口水,嚼了几块酥饼,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们,要了几瓶纯牛奶下肚。例行的高潮来了,各种大领导大boss们齐举酒杯,那些高高堆起一起的水晶玻璃里红酒荡漾,像流动的火焰,翻动的红旗,人仰马笑,兴高采烈,庆祝各自的队伍攻克“柏林”。
这样的画面,勾引你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些奢华喧嚣的场面描写,“眼见起高楼,眼见宴宾客”,差点脱口而出这句,你有点惊讶,责怪自己,怎么能想起这话,不吉利,不合时宜,赶紧咽下去最后一句。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你放下一直在挥动的右手,部门老总提议再去酒店的酒吧喝一杯,你想拒绝,你看到她含着笑,好像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明亮,没有一丝疲容倦意,你组织张罗起来,时间太晚了,你打电话,让酒店重新布置好地方,准备好酒水吃食。
“辛苦了!大家!辛苦了!“拔出瓶塞的一刹那,你听到“卜”的一声,酒店的酒吧早已打烊了,现在重新为你们开发,你们举杯一饮而尽,才发觉在刚才的热闹里,你们滴酒未沾,你和她并排窝在沙发的两头,她起身为你们倒酒,摆盘,很熟悉的摆好自己的座位,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干杯时的那些话,那眼神,明白地传达着自己是新人,感谢领导的信任,自己得到锻炼,积累经验等等诸如此类的讯息,笑容里盛满了柔美谦虚,你瞄了一下沙发侧面立柱上贴挂的银镜,镜幕里展示的是偶像剧的画面。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坐着,凑着附近的人喃喃私语,你看她靠着沙发垫子窝了下去,她朝你靠近一点,翘起脚,一小段深色丝袜包裹下小腿在轻轻荡漾,高跟鞋裹不住脚跟,垂了下来,脚踝处凸出一小片藕灰色,几滴冷冽的性感溅到你眼里。你是《受戒》里的明海,窥见小英子留在荸荠田泥里的那一串脚印。
透过沙发边上巨大落地玻璃幕墙,能看到远处深邃的天边,泛起铁锈红的氤氲,那些点点繁星是什么时候撒上来的?在城市的夜空里能见到这些冷冽钴白,还真是难得。你想起在老家刚读初中时,在冬夜清晨的漫天灰蒙中,等待着邻家女生一道早课的情形,女生后来不辞而别,你才知道她的父母是下放知青,才知道她返沪上学,曾经你回家过节时,还踱到她家门口,逼仄小巷深院的最后一栋,银色马口铁包裹的铁门的把手处,吊着红色锈迹。你摇一摇门环,磕出声响后,转身快速逃走。你偶尔会想起她,想起那种清秀的美貌,如同现在的她一样,想起一起上学时稀疏明亮的星空,如同今夜的一样。
渐渐的,有些喝多了,她呼吸有些急促,脸色透出微红,看样子她是能喝些酒的,但量也不算大,酒精刺激了植物神经体统,加快血管里流速,刺激着汗腺发出体味,夹杂着香水味,搅动了荷尔蒙,语速按快快进,辞藻开始俏皮孟浪起来,哥哥、妹妹,欺负,赖皮,儿话音也嗲出来了,哼哼笑笑的讨好,虚虚假假的求饶,她眉目间寻你,眼神里有些左顾右盼。浮华汹涌的酒力上来了,你慢慢挣扎着摆脱一种力量的控制,她纤细的腰身斜靠着,离你很近,触手可得,这个气氛下,如果抚挽一下,也不会被拒绝吧,你想。
第二日早餐时,她靠在角落里辍着咖啡,精致的性感烟消云散,只留下一脸的慵懒疲软,声音懒洋洋的,她冷冷地抱怨,昨天喝的太过了,扁导体发炎,你知道她不愿意说话了,听到鼻子呼噜噜,你递上餐巾纸,你去自助餐厅最后一排, 和厨师说:下碗面,要热一点,软一点。
返程,考斯特驶出城区,天色明亮,是个晴天,远际的云层很厚,阳光穿不过去的区域,光线忽明忽暗。高速路两旁,树木葱茏,瘦高的烟囱里飞散出缕缕灰白,蓝顶白墙的标准厂房;等待拆迁的残壁断墙;零星的田野和水塘,排着队车窗上倒着影,一列高铁驶进你们的眼帘,又急速的奔出,没有停靠。车速缓了下来,排队等待穿过收费站。万丈阳光从收费站顶上,那厚厚的层层叠叠的的云层缝隙中倾泻而下,形成好几束巨大光线柱子,一种科幻电影里末日来临的既视感,你有些惊异,回头想指给她看,她带着耳机歪着头睡着了,项链上祥云水滴样式的挂件躺在一片白皙之上,事业线的随着呼吸而浮起,高度和弧度恰到好处,你感觉喉结在蠕动,咽了咽,回过头,松弛在座位上。你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半小时后到家。你闭上眼睛,就着车轮行驶节奏,不一会儿,也昏昏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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