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西北生活的那几年,喝一口泉水始终在我心里占有很重的分量,那年头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需要去抢,而且“抢水”也成了我放学后的一个重要任务。但那时候感觉抢水还是很有趣的,因为那是在我最快乐的童年!
那时候生活在乡下,我可从没有见过自来水是什么样子,唯一的水源是在离家二公里外的一个山沟沟里面,那沟里却十分狭隘,只有两个泉眼,一个比较友好,水冒出的比较多,比较快;另一个就比较可怜,水是一滴一滴出来的,如果站在这个泉眼跟前等水,能把人的腿等得抽筋。
只要老天爷半个月不下雨,挂在半山腰的小村庄人吃水就马上成了问题,这二十余口人唯一的饮水就指望着那两眼泉水了。
资源稀少,当然只能抢了。我那时候上个小学也只能在五公里外的山村里。早上家里一交代任务,我马上整个下午上课就心不在焉,盼望着放学回家抢水。
好不容易听到放学的铃声“当当当”一响,立马背起破书包就往家里赶去。路上正好路过那个有泉水的山沟,发现已经有三个人等水了,这心里就如火烧火燎一般,不由得撒丫子快跑回家,担起两个水桶就往泉沟里赶。
走的路都是一些羊肠小道,动不动就能掉下去的那种感觉,中途还要穿越一个黑魆魆的小山洞。这山洞是人工开凿的,有两米多高,但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我经常走在里面感觉冷风嗖嗖直往脖子里灌,生怕这土洞塌下来把我报销,好在天公作美,走了好几年也没有事。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到了那山沟里,不知道从哪儿又多出了五个人来,这样我就排在了第九位,等吧,我跟着大伙一起坐在泥坎上等水。心里说不出的着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轮到我舀水,这要是挑不回去水,今晚一家人就别吃饭了!
越是这样,那泉水就像故意跟人作对一样,冒的特别慢,好不容易才能舀起一瓢,这还是比较友好的那一眼;不友好的那一个早已经关门大吉了,我只能看到在一个干涸见底的凹槽里面还剩一只青蛙在那里苟延残喘。
我到不久,后面又跟过来好几个,这下山沟里热闹了。大伙儿等着水,开始天南海北的阔谈起来,说农事,谈家事,还说国家大事,似乎永远也说不完;一些烟民也“叭叭叭”抽起了自制的老汉烟,顿时青烟袅袅,笼罩着山谷。我最怕烟的味道,吸入就呛得不行,还是央求一下别人照看水具,自己跑到山坡上找一下鸟窝,掏一下鸟蛋,或者摘一些野草莓,或者丢一些土疙瘩到一些深谷里,或者冲对面山谷大喊几声听回音……这一玩时间真过的飞快,眼看着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我火急火燎赶回沟去,结果发现排在我前面的才走了三个,还得继续等呢。
等着等着,山谷里就逐渐暗淡下来了,晚风习习,吹在我脸上很舒服,但喉咙里早冒火了,这时我脑海里就一个念头:赶紧回家喝母亲做的酸汤。然而,山沟里聒噪的自然奏鸣曲会随时让我回归现实。听着虫儿叽叽,蛙声咕咕,还有几个夜猫的磔磔怪叫,会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幸亏当时人比较多,也不是特别感觉害怕。
这时候月亮出来了,但却是新月,不能朗照,只能像薄雾轻纱一样笼罩着山沟。我想这时候应该吃晚饭了吧!我家里却一点水也没有,家里人已经从地里回来了,肯定也很着急!
果然,再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黑夜里有人喊我的乳名,接着,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从山洞那边的小路上走过来了,我一听就是老爸的声音,顿时像过年时放鞭炮那样高兴起来。
老爸走到我跟前说:“这么黑了,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呢!等不上就回去吧,去你姨家借一点水,先吃了晚饭再等!”
我知道我姨家后院那时候有一口深井,其实里面也没有多少水,只能救急,不可能天天给你水吃的。
我也不忍心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于是说:“爸,再等等吧!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我爸也不再说话,一屁股坐在土地上,掏出一个烟袋,自己卷烟抽了起来。
说来也怪,那时候的我最喜欢闻我爸的烟味,一点也不呛人,似乎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我闻着就感觉体内有一股热量,能帮我抵御清冷的晚风。
月上三竿,终于轮到我们了。泉水到了晚上冒的似乎很慢,我一瓢一瓢往桶子里舀,不时把浑浊的水都舀进去了,我爸见了,说不要着急,你小心一点舀!好不容易等到舀够了两桶子,其实也没有完全装满,我爸说:“可以了,其他的留给别人吧!”说着,就挑起扁担往家走。
我在后面拿着手电筒照路,我爸在前面担着水,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晚风习习,吹过我的额头,那种惬意的感觉在我二十多年后还能记得。
就在我们回家途中,就看到还有几个人拿着大桶小桶往山沟里走,正巧我们碰到了一起,他们很羡慕我们抢到了水,还问现在人多不多,我爸笑呵呵地说:“不多了,你们赶快去看看吧!”
我心理却直嘀咕:就算他们现在舀水,等装满这些大桶小桶,估计也要到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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