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暖暖的暮色点染着天边微笑的晚霞。
四通八达的乡间土路,每一条岔路都通向一个或大或小的村庄。一群小学生围着一个脸色红润的长辫子女生,其中有几个女孩甚至牵住了她的衣角,央求她稍作停留,不要急着回家。
长辫子哭笑不得:“我们明天继续好吗?明天你们都早点出门,我就在这个路口等你们,一定给你们讲今天没有讲完的故事,行不行?”小伙伴们纷纷叫嚷起来:“再讲10分钟,就10分钟!求求你了!”
长辫子无可奈何地说:“好吧,讲完10分钟,我真的要回家了,要不然我妈妈就要提着棒稍丝(妈妈们打孩子用的细竹棒)来接我了。”长辫子就着方才的故事,娓娓道来:“聂小倩被逼无奈,只好……”
长辫子就是少年时的我。被一群同学拉着不让回家的场景,不论春夏秋冬,在我们村口天天重复上演。
忘了是怎么开始的,也许是同村的人告诉我的新同学的吧,也或者是我身上自带“她很会看书,她很会讲故事”的强大气场,当我回忆起我四、五年级时的走读生涯,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必定是我被围在村口,给顺路的一群同学讲故事的场面。
我爱看书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可以这么说,村里谁家有书,有什么书,也许他们自己家的人都没有我清楚。我在爸爸的启蒙下认得了几百个字以后,就像吸饱了雨水的种子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一样,四处找寻书箱,只想一头扎进书海。
我面带微笑,走到一户户人家门前,询问着:“那本什么什么书谁谁谁还给你家了吗?能不能借给我看一下?我不会弄脏的,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就坐在你家门口看。”
有时候,我还会直接跑到借了别人家书还未归还的人的窗前:“那个谁,你向谁谁谁借的那本书看完了吗?如果看完了,你就给我看吧,我已经向他借过了。”
也有实在没书看的时候,我就在家里四处翻找,我连爸爸为了计算农时而买的小小的日历本都不放过,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我想我脑海里储存的不少农谚,以及诸如周公解梦之类神奇的知识,甚至还有什么面相是福相,什么面相天生命薄的“封建残余思想”,应该全都是从日历本上得到的。
多少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妈妈一遍遍呼唤放学写完作业后便不见踪影的我回家吃晚饭而无果;又有多少次,我坠入作家们用生花妙笔营造的一个个奇妙世界而忘却了梦魂与饭香;更有多少回,我与书中的人儿纠缠在一起,模糊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更混淆了现实与虚幻的距离。
有一次,我坐在家里的门槛上看书,来了几个邻人,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似乎还对我讲了一件什么事,我全程“嗯嗯”着。过了两三天,妈妈要上山砍柴,发现家里的砍柴刀和配套的绳索、扁担全都不见了,妈妈问我是不是有人借用了。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没人来借过。肯定是妈妈你自己弄丢了。”结果,妈妈到相熟的人家里一问,就把这些东西都拿回来了,那人连声说:“我是向你女儿借的,怕你们找,还跟她特别交待过,一定要向你们转告一下。她一直‘嗯嗯嗯’地答应的呢。怎么,她没有对你们说过吗?”我妈妈笑道:“以后你们可要记牢了,我女儿在看书的时候,她是听不见你们的话的,她的‘嗯嗯嗯’根本不是在答应你们,那是她在赶你们,叫你们不要打扰她看书呢。”
我时常遗憾,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接触到的书不够经典、不够高大上,没有更好地塑造我的气质。我错过了人生的黄金记忆期,在这个阶段,我所读的书太杂,太低端,这直接导致现在的我仍然只不过是一块顽石,缺少仙人愿意为我点石成金的那份灵气。
也正因为如此,我还跋涉在通往书山的路上,我还在为了积聚能吸引仙人青睐的灵气而不懈努力着,心甘情愿地做一只书虫。
我愿终我一生,做一个忠心不二的书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