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厌客”所思

我不怎么爱猫，也许和孩童时看过一个日本恐怖片有关，其中有黑猫、八仙花等等元素。

但我发现日本作家倒挺喜欢猫。夏目漱石有说《我是猫》，谷崎润一郎也想做一只猫。

他想做喵的理由很有趣。不是为了可以喵喵叫，是因为有人打扰时可以摇摇尾巴回应，再叫唤时再摇，纠缠不休时不摇了，表示为不耐烦。

谷崎润一郎说他年纪大了，不需要拓展新的社交圈，以免应酬浪费他学习工作的时间。当然，也与他认为不能再获得新的益友有关。

因之厌客，上门拜访者也多成为不受欢迎者，谓之“厌客。”

我考虑了一下自己厌客或成为“厌客”的可能。

活了几十年，恐怕和儿子说话最多。但我还是烦儿子太多话。他反驳说:“长了嘴不就是用来说话和吃东西的吗？”

如此想来我这张嘴跟着我可是吃了大亏了，获得的利用率太低。

高中毕业后有次回我们大院儿玩，有次和小时同学一起散步，他说:“你小时候太不爱说话了，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看来不说话真不能交流，和他同学近十年，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给我毕业留言册上的话，那次一起散步说的话，还有他幼时和女生一起跳舞的模样。

初中时有一段放浪的日子，每天和小伙伴一块儿玩。不过这段经历也让我确认了自己真不爱说话，也真不会说话。

高中时又恢复了岑寂。

“用进废退”，又，胡适之虽名字取了“适者生存”之意，读他文章得知，恐怕他也是非常厌客和“厌客”的吧。

嘴巴这个器官用得少，吃东西倒不怎么受影响，大约吃是人做为生物的一个基本属性的缘故。毕竟人生来就能吃，说话却还需要学习。所以说话很受影响，愈不会说愈不说，愈不说愈不会说。这是个恶性循环，不过却不一定是坏的因果。

毕竟还有些人需要学会不说话。冯友兰先生说:“人往往要说很多话，才能归入潜默。”天生不爱说话的人少了这个过程。

不爱说话的人更爱审视自己的内心。然而真没有表达自己的欲望吗？我曾经有段时间混迹于论坛，倒结交了一些朋友，天天说得口沫横飞。大约平常少语的人找到能说话的环境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后来却又渐渐疏远了。君之之交应该淡如水吧。

说起表达的欲望，我有段时间下午经常在公园小坐。有回看见一位大爷跟一位大妈在谈中东局势。他从奥斯曼土耳其，从法齐赫谈到如今，又细细分析了穆斯林的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相爱相杀，让人咋舌。然而大妈满脸睡意，嘴巴自顾自的念念有词，瞧那模样，如果像猫一样有尾巴，大妈已经摇得摇不动了。

我也遇见过，不过却不算是“厌客”。

一次是公园一位锻炼的大爷，见我衣着朴素，是个“可塑之才”，拉着我诤诤教诲了半晌。与善良的老人交流，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他们饱经岁月磨砺，沉淀下来的一些想法，对一门心思保持沉默，不愿与人发生争端的我很适用。

另一次我在公园桂花树下看书，一位持着拐杖的老人坐在我旁边看书，后来聊天，我得知老先生是武汉作协的一位耆老，九十多岁了。当时我看的是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可能因为老人写作方向与这些相关，所以觉得亲切吧。

应该是老人的孩子孙辈都不在身边，读书写作之暇，也想与人交流，见我不似“厌客”，便与我相谈。并且留下了微信。老人眼力不佳，微信上得少，偶尔发几条信息，都是推荐书籍给我。让我深为感动的是，老先生有回发信息给我，说他老伴去世了，他非常难过。我很感激于老先生将我当成可以倾诉的人，但是因口舌笨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与人言，少做“厌客”，自然遇见厌客的机会也少。

前些时有人婉言劝我还是要多与人交流，不要拘囿于自己的小圈子里，我当时喏喏答应。其实当时心中所想是：我都老了，正是越发要过淡泊的生活，还把自己投入风浪中去做什么？

个人所见，厌客与否，对于我这种别说做不到八面玲珑，少几面也做不来的人来说还是保持沉默吧。再则，一要看是否投机，二要保持适当距离。

手机打字太累了！昨晚打腹稿时并没有这么长，写着写着就啰嗦上了。难道唠叨已成积习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