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课笔记

61.巫术与宫廷阴谋

      上一讲讲到几个小太监的挑拨，虽然也造成了汉武帝父子一定的误会，但还没能掀起大风浪。直到一个人出现，把这股汹涌的暗流，变成翻天大浪。怎么回事呢？汉武帝有一个特点，执法特别严，所以也很看重能够严格执法的官吏。在汉武帝晚年，身边有一个叫江充的人，就因为勇于执法、严于执法，深受汉武帝欣赏。为体现这种精神，江充连太子都敢得罪。

      汉武帝晚年经常住在甘泉宫，离长安的宫殿有一段距离。有一次太子派人去问候汉武帝的情况。结果这个人让所乘的马车走到驰道上去了。驰道是天子专用车道，其它车辆擅自闯入，要依法没收车辆。太子的人擅自闯入驰道的过程，恰巧就被江充看到了。江充就依法把这事给办了。

      太子知道了之后，就跑去向江充求情说，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惊动皇帝。皇帝知道了，必然觉得我平时对身边的人管理、教导不严格，可能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这样一来不利于汉武帝的健康，二来不利于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不是很融洽的关系。结果江充没给这个面子，还是把事情上报给汉武帝了。汉武帝表扬江充，夸他严格执法，对太子的人都照章处理，非常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汉武帝一天一天老下去，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江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汉武帝总有一天是要去世的，如果这位太子顺利登基，借机进行打击报复，那自己还有活路吗？这时候正好碰上汉武帝做噩梦，梦见有几千个木偶拿着大棒要打他，同时汉武帝的健康出现严重的问题。江充就利用汉武帝迷信、对巫术既相信又恐惧的心理，对汉武帝说，你这个病一定是巫蛊在作祟，之前被揭发出来的几个案子，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大量的秘密巫蛊活动，没有被发觉。汉武帝疑心病重，于是命令江充带人去查。

      江充提到之前的第一个案子发生在汉武帝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主犯叫公孙敖。公孙敖曾经多次和卫青一起出击匈奴，立过一些战功。但后来有一次他在出击匈奴的过程中打了败仗，亡失了很多士卒。按律，应当问斩。公孙敖为了躲避刑罚，隐匿在民间。可五六年之后，他还是被发现了，又被关在牢里。这时候，有人告发说公孙敖的太太，涉嫌用巫术达到某些目的。这个事情一被发觉，公孙敖当然受到牵连，被腰斩。

      征和二年（公元前91），也就是公孙敖死了五年之后，又一桩巫蛊案被揭发了，而且案主也姓公孙，这个人叫公孙贺，被投进监狱之前，还做着丞相。公孙贺的儿子仗着自己家里的势力，骄纵不法，盗用公款，数目达到一千九百万之巨。后来东窗事发，被抓了。公孙贺很着急，就主动向汉武帝请缨，希望能够通过抓住当时官府通缉的大侠朱安世，到汉武帝面前将功折罪，把自己的儿子救出来。汉武帝答应了，让他去办，抓到朱安世，就放他儿子。

      在公孙贺的努力下，朱安世的确被抓拿归案了，但他给汉武帝上书，揭发公孙贺的儿子不仅和汉武帝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而且还派人在去往甘泉宫的道路上埋木偶，下恶毒的咒语。甘泉宫是汉武帝晚年活动的重要场所，而且这个地方和祭祀、求神有很大关系。汉武帝得知后，要求严查彻办，彻查的结果，除了公孙贺父子死在狱中，还诛杀了两位受到牵连的公主，另外还有一大批人受到牵连。

      这位公孙贺和我们前面讲的这个案子里的公孙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特征，就是和卫皇后家关系密切。公孙敖曾对卫青有过救命之恩。而公孙贺的太太就是卫子夫的姐姐卫君孺，和卫家是姻亲。对于这两个案例，我们要抓住一个关键：那就是都牵扯同卫子夫卫家的关系，这就非常耐人寻味。

      江充就利用这一点把水搅浑，以侦查巫术作祟为由，悄悄地把祸水引到太子身上去，达到扳倒太子的目的。江充做这件事，在步骤安排上很有技巧。他先是在民间广泛侦察所谓“巫蛊”，抓了一大批人来，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前前后后被他整治的达到几万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规模，然后江充看汉武帝什么反应。结果一看汉武帝对这套做法并不反感，而且也没有人敢到汉武帝这儿喊冤，江充的胆子慢慢就大了，开始把火往宫里烧。接下来江充就串通一名巫师，对汉武帝说宫里头有蛊气，看来有人在里面搞巫术诅咒这一套。不把这些东西全都清除干净，汉武帝的病没法痊愈。于是汉武帝授权江充，开始整治宫里面的巫蛊。

      江充在宫里面查的时候，节奏也安排得很好，“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宫。”先查那些不得宠的妃嫔，慢慢地，就查到皇后和太子的地方了。其实江充在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一刻铺垫。

      等查到皇后、太子身上的时候，把皇后、太子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把地面全都撬开，连个放床的地方都没有。最后江充的调查结果，说就数太子宫里查出来的巫蛊最多。那么出现这个局面之后，汉武帝和太子刘据，各自会怎么反应呢？

      太子一看江充这架势，心里发毛，就问他的一位辅佐大臣，该怎么办。这位大臣想到自己有辅佐太子的职责，很怕事情捅到汉武帝那儿去之后，自己要受牵连。所以就建议太子，先下手为强，把江充抓起来了，问他个诬陷罪，然后顺势把他杀了，把案子翻过来。太子一开始不敢，说要亲自去甘泉宫见汉武帝，把事情说清楚。结果江充那边不依不饶，对太子穷追猛打，太子想去甘泉宫也去不了了。这下子把太子给逼急了，于是就遵从前面那位大臣给他的建议，把江充给杀了。

      但太子这么处理，其中有个问题。尽管江充是想诬陷皇后、太子，但他毕竟是奉汉武帝的命令彻查巫蛊，现在你没有汉武帝的允许，擅自把江充给杀了，很多事情其实更讲不清楚了。有人就会问，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江充真要诬陷你，你跟他对质啊，为什么在没有得到皇帝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杀人？你是不是的确心里有鬼？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子杀江充，并不是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那位大臣给太子出的是馊主意。而太子当时心慌意乱，这些情况都没能考虑到，病急乱投医，就把这事给做了。

      杀了江充之后，太子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汉武帝沟通、解释，而是在和他母亲，也就是卫皇后商量之后，打开兵器库，以宫廷卫队为基本力量，起兵了。

      在太子杀江充之后，有一个伙同江充陷害太子的小太监，成了漏网之鱼，跑到甘泉宫去找汉武帝，说太子造反了。汉武帝派使者去长安打探个究竟，结果派去的人根本不敢去深入了解情况，没见到太子就跑回来了。他对汉武帝撒谎，说自己见到太子了，太子想杀他，他逃回来了。汉武帝听了这个汇报以后，就问留在长安的丞相怎么应对太子造反这件事？当时的丞相名字叫刘屈牦。使者回答说，丞相不敢和太子对抗。汉武帝大怒，说了一句话，“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汉书·刘屈牦传》）这句话什么意思？汉武帝用了个典故，周代初年，周公主政的时候，他的亲兄弟管公和蔡公，伙同其它势力谋反，最终周公把管公和蔡公都杀了。汉武帝讲这句话，就是把太子刘据比作谋反的管公和蔡公，该杀。所以汉武帝这句话，就是给太子确定了谋反的罪名，并对自己的儿子起了杀心。

      丞相刘屈牦得到汉武帝的指示之后，调动军队和太子作战。双方僵持数日，死了不少人。这时候长安城里面说太子造反的传言越来越多，老百姓相信太子的确造反了，所以都不愿意依附太子，纷纷站在丞相刘屈牦这一边。最后太子兵败，卫皇后自杀。太子一开始跑出长安，最后还是被发现行踪，于是也自杀了。

      可是，仅仅几年之后，汉武帝就意识到了太子是冤死，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给太子洗冤。首先，汉武帝处理了陷害太子的罪魁祸首江充。江充本人早在兵变之前就被太子所杀，现在汉武帝又下令，把江充的家人给族灭了。其次，汉武帝把当初专门打太子的小报告的一个太监给烧死了。最后，汉武帝又抓了一个曾经用兵刃胁迫过太子的人，把他和他的家人一起族灭。

      做了这些还不够，汉武帝还修建了一座“思子宫”，以表达对太子的思念，紧接着又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希望太子游荡在外的魂魄能够早早归来，安息。但是，太子之死已成定局，无论汉武帝再做什么，也无法改变有人因巫蛊之祸而死去的这个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