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家前，我把爸爸叫到房间，一一给他讲解网购回来的物品用途。突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我顿时一愣。记忆中的爸爸一直不苟言笑，而且一不高兴就发火，我们很少见到他的笑脸，尤其是这样一下就堆满整张脸的笑，我们从未见过。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之前倒塌的老屋推平重建，已经了了他念叨多年的心愿；而现在装修过半，也许他想到自己生活其间的场景，所以情不自禁地笑了，如小孩终于可以得到眼馋好久的玩具般！
上车时，我打开车门，爸爸笨拙地探身进去，坐下后再慢慢地把左腿挪进车里，就在此时，他脸上又浮现出羞涩的笑容。给他关好车门后，我想，爸爸可能是因为好久没坐儿子的车了，这次儿子再次接他回县城，他感到幸福和欣慰吧。一瞬间，我很自责。虽然我时不时会回老家，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所以爸爸经常有事回县城只好自己到街上去坐车。老家较为偏远，每天只有两趟车到县城，每次都让他颇费周折。
上楼梯时，尽管他只背着一个没有多少份量的包，但却一直扶着栏杆，走得很慢，每向上迈一级，手用力抓住栏杆时，笑意就从眼角、嘴角等处漾开。我突然害怕了！前段时间老家装修房子时他不仅要买菜做饭，还兼任小工筛沙、挑砖和沙上楼，劲头十足！现在这模样，不像是羞涩，莫非突然就老得力不从心了?
随后，我不断看到他这种笑容，尤其是每到需要用力而他自己又无能为力时：上下楼梯、扶他起来方便、在床上挪动位置……我越来越害怕，他怎么会突然老得这么快！直到昨晚，妈妈说邻床的叔叔出院时跟爸爸开玩笑，说回去后要多喝酒、多吃肥肉，爸爸当场笑得差点岔气。妈妈告诉我这些的时候，爸爸突然又笑了，大笑，头向后仰，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大张着，边笑边说：“你以为我想这样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吗？我笑是因为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脸上笑着，但话语中愤怒不已。我赶紧制止妈妈。
那一刻，我才明白，这几天来，爸爸的笑不是因为幸福欣慰而羞涩，也不是因为他突然老了，而是因为，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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