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鱼

这几天都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没想着去囤点啥。

居家上班没减少工作量，反而被无孔不入的腾讯会议填的满满的，连个转场的空隙都没有留。昨天下午连轴三个会开完，抬头一望，快6点，惊愕地问自己：吃啥？

冰箱差不多清零了，还有三只青椒，和前晚因为趁双十一换的新烤箱到了而揉好的冷藏发酵的吐司面团。我喝了一盒牛奶，开始整理面团，饿着肚子将吐司盒放进新烤箱二次发酵。需要一个半小时的等待，我在叮咚买菜的平台上翻找着为明天买点什么。

鱼，鲈鱼，我脑海里浮出一道菜谱：鲈鱼煲。嗯，顺着思路我在购物车里凑齐了79元，可以用掉一张6元的优惠券。

吐司冒着香气出炉，已是晚上9点半过了，顾不了那么多，拍照、切片，我整下去两片。

今早，送菜的快11点了才跟我打电话让我去取。送来的鲈鱼是活的，在密封的装着水的口袋里缓缓游动。平时是有“杀好，不要内脏”的选择的，今天需要我亲提屠刀了。

剪子对着肚腹的小洞穿进去，刚一用力，鲈鱼就嗖一下蜷起身子，开始拼命摆尾巴。我的左手差点拿捏不住，同时拿剪刀的右手往鱼身子里一伸一合——猩红的血水流了出来。

鱼摆摆啊鱼摆摆，就这一下哈，你忍一忍。

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了，要刮鱼鳞了，这条鲈鱼还在挣扎，一度从我手里跳到洗菜盆里，溅起的水花一股子腥味。

“宁丢弃千年道行，宁离却蓬莱仙境，我情愿受痛苦拔下鱼鳞，换一个自由自在身。”霎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鲤鱼精在地上翻来滚去，忍受着扒鳞之痛。

我突然想起小时看的电影《追鱼》，王文娟扮演的鲤鱼精求观音菩萨发善心，情愿三千金鳞拔去，打入凡尘，与张珍生死共命。

我眼前的这条鲈鱼在银涛碧浪里修行未足千年，只能受我一凡人的摆弄，化作让我苟活下去的一份约210大卡的热量。

鲈鱼收拾好，放在大盆里腌渍入味。我烧热锅，放入猪油菜油——外婆说的，鱼要加猪油才香——我突然发现我忘记了买洋葱。

我的鲈鱼煲没有灵魂了。

吃吃喝喝的一天又会如常过去，我的灵魂却因为杀了一条鱼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的外婆买了一条鱼回家，我姐姐说：外婆，这条鱼是不是有点坏了哦？有点味道了呢！

我一生好强的外婆跺着脚说：我就跟那个卖鱼的说他的鱼有问题嘛，他死活说没有！

我只有星期天才能去看电影，但星期天的电影票要贵一些，我外婆送我到影院，我在里面看 《追鱼》，她在外面细细地掰吃一块米花糖。等我看完鲤鱼精和张珍牵手共赴人生，外婆带着我在黑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家的那条巷子。忘记了天上有没有月亮或是星星，只记得我的手在她的手心里。

——与爱我的人阴阳相隔，与我爱的人咫尺天涯，这样一个人的日子，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好。

那条鲈鱼最终还是报复了我，用坚硬的背鳍在我的手食指划了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