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那天,父亲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听得哭了。我要把它写下来,献给天下最伟大的妈妈。娘在,家就在
何强已经慢慢长大了,从上学那一天开始,都是爸爸送他去上学,每次在路上,爸爸总会伸出小手指,而何强也会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抓住,就这样紧紧的连在一起风雨无阻。
对父亲而言,那根手指代表的是一种责任与关心,对何强而言,那根手指是一种安全与和睦。那个手指承载了何强整个童年的温馨与爱。
父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而且车是自己筹钱买的,时间相对自由一些也充足一些。
何强的母亲叫阿兰,农村出身,学历不高,在生猪屠宰场做临时工。上班时间与大家有点不同,每天得零晨四点开始工作,而且一年只有年初一这一天假期。所以阿兰陪伴孩子的时间总是很少,一直感到内疚。
那一天是大年初一,是阿兰每年里唯一的假日,而丈夫也休息。当地的惯例是一大早要去迎财神爷的,于是一家三口早餐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去迎财神。
在门口处丈夫习惯地伸出了手指,而何强也很自然地抓住父亲的手指,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
何强神采奕奕地说:“爸爸走,我带你去玩。”
阿兰心想难得今天休息就陪儿子玩一天吧。神差鬼使的阿兰也伸出手指说道:“强仔,你也带妈妈去玩好不好?”
阿兰带着满腔的祈盼与等待,渴望儿子能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去玩。这种念头一经生出,就像一阵清凉的风幽幽吹来,轻轻唤醒了心中母爱的种子,随风逐渐生长。
阿兰认为这个小小的愿望会轻易而举地实现。但是何强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妈妈臭臭的,不带你玩。”
阿兰是生猪屠宰场的临时工,衣服上总会带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这种味道短时间是无法根除的,虽然很淡,但细心总会闻到。
霎那间阿兰怔住了,面色苍白,一阵失落袭来,一份悲凉拥上心头。心在痛,但只能敛藏。
阿兰有一种冲动,想立即辞了这份工作,以后专心陪陪孩子。但又理智地压下了这个念头,买房子借的钱还没还清,只靠丈夫一份收入何以为计?
这一天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接下来玩得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有一种心酸在阿兰的心间慢慢地生长。
迷恋那手指的味道同年十月,何强升上了六年级,却传来了噩耗,父亲出了车祸,为了避开一个在公路上玩滑板横冲直撞的孩子而撞上了供电铁塔。
当阿兰和儿子赶到医院时,得到的答案是抢救无效。阿兰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家碎了,心也碎了。苦,说不出的苦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
何强早已哭成了泪人,小小的手掌紧握着父亲的手指,不停地呼唤:“爸爸起来,我带你去玩。”可是曾经温馨的手指传来的不再是暖和而是冰冷。
何强很想拉着父亲走,牵扯了几下,牵得心肠阵阵作痛,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暴地剖开,悲哀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绝望。
阿兰用保险公司赔的钱还清了买房的借款。虽然房子代表了家的所在,但这个家却少了顶梁柱,所有的重任一下子压在了阿兰瘦弱的肩膀上。
娘家的人劝阿兰改嫁,毕竟只是三十来岁 ,但是被阿兰拒绝了。虽然丈夫不在了,但她还有孩子,还有家。她不想做一片云彩,因为她不想随风而散;她不想做一朵浪花,因为她不想随波逐流。她有爱,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爱,她不想让孩子没了家。
公司为阿兰转正成了职工,还让她学习会计成了会计助理。工资多了几百元,但是工作时间并没有改变。
家庭的压力越来越大,为了节省开支,阿兰已经很久没买过新衣服了,即使这样经济也促襟见肘。阿兰只好去找一份兼职,到表姐家的木工厂做记帐员,时间是每天晚上的七点至十点。
木工厂的环境很差,机器嘈杂木糠飞扬,每天下班后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粉尘,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以前做一份工的时候就很少时间陪孩子了,现在更少了,每天晚上阿兰回家后何强已经睡下,阿兰零晨四点开始上班时何强还在沉睡。而阿兰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只有四五个小时。
虽然同在一个屋里但是说不上话,即使是母子却不能面对面看上一眼,阿兰很内疚。何强以前的学习成绩很好,阿兰自认为现在也应该一样。
直到有一天晩上,阿兰接到学校的电话,说何强在晚自习课上打架,把同学打进了医院。
阿兰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木工厂的活计赶到学校,老师正在给何强上品德教育。
何强平时都很乖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孩子变成这样了,阿兰连续追问了几次为什么?
何强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凭着意志假装最后的坚强,沉默,不代表默认,是因为有太多话不知道怎么说。
阿兰被气疯了,伸手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打儿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每个人都会很幸福,因为不会犯错。其实阿兰刚打完就后悔了。
何强的脸火辣辣的痛,更痛的是幼小的心灵,就如千支针刺在心,眼内雾气缭绕,泪珠在打转,嗓子仿佛被堵住了,想哭又哭不出来。
阿兰意识到自己错了,轻轻地拉着儿子的手,一如当年丈夫拄着儿子的手一样。眼睛黯然忧郁,眸底掠过一抹隐隐的执着,蕴含倾尽一生的等待和期盼。
谁想到何强却用刀甩掉了妈妈的手,摸着刚刚被打红了的脸庞,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两行清泪,冲击着人的灵魂,揉碎了人的心。
他目光中有失望,有气愤,有失落,何强颤声道:“你不是我的妈妈,爸爸如果在总会给我买新衣服,总会给我买好吃的,总会给我买好玩的,也没有人敢笑我,也没人敢骂我。走开,这这个又脏又臭的女人,我不要你管。”
阿兰怔住了,才意识到自己刚从木工厂赶来,衣服上头发上沾满了木糠尘粉。
阿兰心痛了,心也碎了。破镜可以重圆,心碎了是否可以重拾。
事情也弄清楚了,是同学嘲笑何强衣服破旧,没零食,没玩具,没人痛。于是发生了争吵打斗。何强用椅子把同学的一条腿打断了,这伤药费可不少,得赔,本来就收支不平衡的家庭经济再添一笔新债。
阿兰觉得自己的肩头有点重,这瘦弱的身躯还能不能挑起这幅担?当天阿兰把何兰领了回家,作了一次深刻的交谈,讲明了情况,作下保证,只希望儿子能多一点理解。
生活还要进行,何强回了学校上课,而阿兰也重新忙起来,她想给予儿子更多一些,可是很难。她想拉着儿子的手就必须放下工作,她想陪在儿子身边就要丢掉饭碗。她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在经济上尽量给予支持,由何强自己去支配。
何强升上了初中,虽然离家不远,但何强选择了在校食宿。学习成绩很不理想,在学校里的风评也很差,老师都说很少见有如此顽劣的学生,几乎所有的恶评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其间何强学会了上网,每天深夜从学校后山爬墙外出上网。
阿兰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多次抽时间与儿子交谈,可是每次何强总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样。你可以说,我也在听,至于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母子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阿兰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何强的面了,一天晚上在饭桌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我要吃肥肉苋”。阿兰认得是儿子的字迹。
肥肉苋是一种夏季野菜,颜色紫红,肉质鲜嫩,市场很少有买的,况且现在是秋季了野外也很少了。阿兰向很多人打听,总算知道一个地方有,那就中学的后山坡。
阿兰晚上从本工厂下班后,带上手电小铲子,花了两三个小时才挖到小半袋肥肉苋,回到家中已经零晨一点多了,虽然很累很困,但心里很满足,这是儿子喜欢吃的。
第二天晚上十点下班后,阿兰来不及冲洗换衣服,就匆匆炒好肥肉苋装在玻璃饭盒送去中学给儿子。
阿兰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儿子了,心里祈盼渴望,一会想着是瘦还是胖,长高点没有。在学校大门口等待久久看不见儿子的身影,牵挂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仿佛要吞噬阿兰的灵魂。
何强从学校里生来了,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阿兰,静静注视着阿兰一身旧衣衫,以及头上未能及时冲洗的木糠尘粉。
何强就站在那既不叫妈,也不喊娘,微风吹来闻到阿兰身上的阵阵汗酸味,不由脸色都变了。
何强颤颤抖抖的伸出手指着阿兰叱责道:“谁让你穿成这样到这里来的?还怕我不够笑料吗?还怕我不够丢人现眼吗?”
阿兰满怀期待的心沉了,递到一半的玻璃饭盒停在了半空。强忍着酸楚的心说道:“强仔,我是来给你送肥肉苋的,刚刚炒好,还热乎着,你快拿去吃。”说完就把玻璃饭盒往何强身前送。
谁想何强翻手一推,拍中阿兰的手,玻璃饭盒当场掉到地上。“叮当”一声响,玻璃饭盒当场碎成几片,里面的肥肉苋散落一地,紫红色的菜汁份外娇红,那是血一样的红,那是阿兰的血,血在滴。
何强怒气冲冲地回了学校宿舍,头也不回看一眼。阿兰泪眼成珠,夜深了天暗了,天空一片漆黑,黑到分不清方向。
阿兰麻木得仿佛没了知觉,她都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倒在床上只剩下哭泣,孤单疲倦席卷了全身,那一抹浓浓的悲伤,仿佛心在哀泣。
已经零晨十二点了,阿兰也哭累了,伤心够了,地再次找来手电和小铲子向中学后山走去,因为儿子还没有吃到肥肉苋。
何强躺在床上心里烦燥,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做作所为,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妈。何强一直在面子和亲情的迷阵里兜兜转转,始终找不到方向。
何强很烦,他想去上网,只有在那虚假的游戏里才能找到发泄口,只有在那虚假的世界里才能快意恩仇。
何强摸到了学校的后山,只有这里的围墙最低可以随意翻越,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何强轻松就爬上了围墙,正想轻身住下跳时,却看到了一抹亮光,有人在围墙下挥着小铲子在挖野菜。那身影是那样的孤单瘦削,那身影是那样的熟悉,她的动作坚定而有力,每一次的挥铲总能挖起一颗苋菜,这正是自己的母亲。
何强总算知道白天的苋菜是怎么来的了,那是母亲昨晚牺牲了休息为自己挖来的,而自己却把母亲的心血弃之如敝履。
母亲零晨四点还要上班,现在都快一点了还在这挖苋菜,哪她一天休息几小时?
何强的眼里出现了雾气,过往的点点滴滴慢慢拥上心头,自从父亲过世后就是母亲一个在独力支撑着这个家,而自己一直就在败家。
对执着的人来说,最难莫过于放弃。正是母亲执着在间断间续中挣扎,苦苦支撑着家,为自己撑起一方天空。
何强又慢慢爬下围墙,哭泣着回了宿舍,这一夜再也没能睡过,他想了很多很多。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些人,要用一生来缅怀,而何强泛起的小惆怅,都来源于母亲对自己的爱。
第二天中午,阿兰提早下了班,炒好苋菜,又换上了最新的衣服,其实她最新的衣服也只有六七成新左右,䄂口和衣领已经洗得开始发白。女人谁不想漂亮?但生活不允许她变得美丽。
阿兰带上装着苋菜的饭盒再次来到学校,她希望儿子能吃到自己为他准备的苋菜。
何强接到传达室的传话就知道母亲又送苋菜来,那是她昨晚上的劳动成果。这次何强再也没有害羞怕丑,没有扭扭捏捏,大大方方地冲向大门口,他要见自己的妈妈,去见自己唯一的依靠。
等到儿子来到眼前,阿兰说:“强仔,妈今天换了干净的衣服,不会给你丢脸的。”
何强的心境已经不同,今日听到这话不由觉得心酸,也为昨晚自己的所为脸红,不自觉地走近一步说:“妈妈,我错了。”
阿兰听了如遭电击一样怔住了,自从丈夫过世后孩子就从来没叫过自己一声妈一声娘。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里一直有这个希望,今天收获的这一声“妈妈”就像是被沾满了蜜糖一样甜,只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在今天收到了十成十的回报。
何强已经长高了,已经比妈妈高出了一个头,曾经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站在妈妈的身前,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头上斑斑的白发,才三十几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可是妈妈的头上已经爬上无数银丝。
何强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地失声痛哭。阿兰眼圈红红的,眼内泪珠翻动,这是开心的泪水。
何强不再在学校住宿,每天晚上下自习课后回家,都要等到妈妈从本工厂下班后聊上几句再睡,母子的话多了起来,心在慢慢靠近。
初中毕业后,何强考上了重点中学一中,在再三年后考上了大学。何强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生子了。他把妈妈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何强开始创业,工作更忙,但就算再晚都会回家,看一看妻儿,问候一声母亲。
何强的公司越做越好,而阿兰的身体却开始变差。终于在一日病倒了,那时候她才50多岁。
检查的结果出来后,何强的天都塌了下来,是恶性肿瘤中晚期,只知道这病与早年的饮食作息有关。
阿兰更瘦了,每日在与病魔斗争中渡过,因为化疗满头银丝的白发也脱落得稀稀疏疏。何强把公司交给妻子打理,终日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只为多说几句话,多看几眼。
阿兰撑不住了,痛得几次昏了过去,再一次抢救醒过后,医生摇摇头走了。
何强已经哭成了泪人,他用力抓住妈妈的手指哭着说:“妈妈别哭,坚持住,等病好了,我带你去玩。”
妈妈在被儿子抓住手指那一瞬间,眼光放彩。三十年的等待,三十年的祈盼,今天终于实现。
妈妈没有哭,妈妈笑了,笑着离开了人间。
故事讲完后,父亲对我说:“人间有大爱,或者会迟到,但绝对不缺席。”
网图 侵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