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艾米只觉得脑袋酸疼,浑身乏力。
阳光穿射进来,落到艾米的眉目之间,她侧着身子敲打着脑袋,之后用手指使劲捏了捏眉头。似乎这样酸楚能够减轻一些。
乔麦端着煎蛋和牛奶来到客厅,看到一旁的艾米醒来,浅浅的笑着说:“我还打算叫你呢,你醒了。”
艾米的脸色僵硬,眼神冷漠,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乔麦一样,这般冷淡和昨天与她相谈甚欢的女子判若两人。
乔麦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表现的热情一些,还是疏远一些。
艾米赤脚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洗脸,算是有着几分清醒。不过时不时用五指按摩着头顶,酒后的后遗症向来如此。
“我平时不怎么会做饭,将就一下。”乔麦将筷子递给艾米,艾米来回扭转着脖子,脸上的五官像是被拉开,面容稍有缓和,就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起来。
“我平时都不怎么吃早餐,今天还有现成的,真是太棒了。”
“我平时也不怎么吃,我曾经的前同事因为长期不吃早餐的缘故,胃癌晚期,死了。”
艾米怔住,鸡蛋卡在了嘴巴里,傻愣愣的盯着乔麦。
乔麦噗嗤笑出声来,“虎你呢,吃吧。哈哈。”乔麦笑着说。
“我就说吧,少吃一顿早餐,阎王还索命不成。”艾米又将手指穿插在头顶,还好她寸头,头发乌黑,却不浓密。只见指头在头发上乱窜。
乔麦起身,将按摩头皮的痒痒挠递给艾米,艾米倒也不嫌弃,拿起来就用。
“你这屋子,比我的还要小,不过东西倒是很齐全,五脏六腑样样都有。”艾米左右打探,来回观察着房子里的一切。
“临时居住,三个月的时间吧,不准备太久,也不想大量置买,就租住了一个齐全的房子都解决了。”
“羡慕你,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挺好。”
艾米说完话,陷入沉默,脸色阴沉凝固,所有的不开心都写满了脸上。
“重新开始,还年轻不是?”乔麦鼓励道。
“我,35岁了,大龄剩女,无依无靠,无房无车,拿什么开始,现在完全看不到人生的方向。”
“35岁,才刚刚开始。”
艾米似乎听惯了这样的话,特别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大家都怀揣着梦想,能坚持走下来也都是彼此的相互鼓励。
“这是我第八次创业失败。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啊,你知道她还有多少信心能再支撑下去呢?我搞不下去了。本来这次我是准备照死里干,拼命干,就不信这大广东就容不下我都艾米一双脚。”艾米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乔麦频频点头,随后脸上又浮起悲伤:“你还有退路,还能回家?”
“退路,你觉得现在的女人有退路嘛?找个男人随便嫁了,再或者创业失败回家找妈妈?”艾米冷笑道,“你现在退回去了,父母生病,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不能嘛,那现在的退路就是父母的归路。”
艾米眼睛湿润了,她摇摇头:“无路可退。”
那一刻,乔麦才发现这些年来,不过是自己在寻找一股拼搏的动力,她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原生家庭。
显然艾米否定了她的看法,她有点点的失落,这失落是像是失去了支撑内心的力量一样。
“齐总,怎么样,回家。”艾米的话题又一次戳中了她的内心,她曾经是如此的坚定认为齐言言是幸福的,受了委屈还有一个温暖的港湾。
而如今,这个坚强的姑娘,带着一身的狼狈和伤痕回家,对齐言言来说是退路嘛?
一定不是,她是如此的要强,独立,又如此的好面子,而两场婚姻将她彻底摧毁了,将她的五脏六腑,七窍八脉轰碎了,那种疼,像是从她活生生的身体一点点的抽皮扒筋,像是万千虫子齐头并进啃嗤她的内心。
她无路可退,她才是真的无路可退。
“发什么愣?”艾米好奇的问。
“没什么,前几天通话听起来她还不太好。”乔麦发出沉闷的声音,“想遇到一个对的人,怎么这么难呢?”
“我已经快被我爸妈拉出了族谱,他们现在以我为耻,他们觉得家里有一个35岁没有出嫁的姑娘丢人,我妈说她都不好意思往人堆里站,我爸话少,但每次开口都夹枪带棒。”艾米无奈的说,脸上的阴沉更加浓厚了。
“我想法设法的说服他们,或者好好跟他们沟通一下婚姻问题,他们不干,油盐不进。”她说着恶狠狠的锤着桌子,倔强的语气似乎能够吞掉一头狮子,她的眼神似乎有两把火炬在燃烧,她的内心,肢体也跟着舞动起来。随后,火炬灭了,只剩下落寞:“我想过妥协,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乔麦看着艾米,如果眼前有酒,她一定会在说完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时,一饮而尽。
“我觉得可能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如果我事业做的不错,买了房子,开着车子,他们就放心了,就不会逼我结婚了。”艾米自我安慰道。
“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传统文化的问题,是社会偏见的问题。”乔麦斩钉截铁的说,“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拥有几千万的资产,他们依然会催你结婚。”
“父母没有错,只是他们曾经所处的环境和文化的影响,他们很难跟上社会的发展。就像他们喜欢听戏,我们喜欢听歌一样。”乔麦继续说。
艾米神情漠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父母的处境如同冰火两重山。彼此各在山岗,守护自己的世界。
这时候,只有来一个男人,才能将两处的世界链接起来。
“你条件很好,为什么还是单身?”艾米好奇的盯着乔麦。
“我没有爱,不懂得爱,又如何去爱。”乔麦笑着说,这句话像是开玩笑,而她脸上浮起来的傲慢,让艾米确信她只是眼光太高了。
“我不缺,我恰恰害怕,害怕万一婚后,又碰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 那该怎么办?”
乔麦诧异望着艾米,她无法理解眼前艾米的脑回路,她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欲望原来与生俱来。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的遇到了,我可能会放弃一切,选择离婚。”艾米郑重其事的讲着,然后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又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艾米离开之后,屋里的酒味也慢慢消散了。
相继齐言言之后,这是第二个可以与乔麦无话不谈的朋友。就如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到底她们是同一类人,她们都要强。她想着艾米的样子,160的个头,园胖园胖的身材,小巧的五官在圆胖的脸上,分别被放大了半寸,紧凑头皮的短发,外貌的穿着打扮,完全看不出来一个女子的温婉。
在一个大都市里,这样多元的女子,并不稀奇,可是在老家却属于不伦不类,说她是个妖怪都不为过。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人逃出来的原因。
艾米只是万千年轻人的缩影,他们不甘于命运,怀着满腔热血出来闯荡,只是有的人赢了,而有的人输了。
乔麦算是赢的那一类人,因为她从毕业就确定了人生的方向,为了生存下去,必须让自己建立较强的目标感和责任感,才能一点点在公司站稳脚跟。
一个电话,几百公里,这样的行动力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一杯红酒,一席长裙,站在阳台,她眺望着远方的夜空。而另外一个姑娘,披着羽绒服,挺着孕肚,站在阳台吹着冷风。
“祖宗哎,可吹不了凉,不然感冒吃不了药。”一个烫着毛卷卷的中年妇女,端来一盘苹果进来,跑过来赶紧将窗户关上。
齐言言并不觉得冷,妈妈一说,反倒觉得冷了。
回来半个多月,爸爸妈妈事无巨细的照顾着,甚至每说出来一句话都要小心掂量,生怕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
她看到眼里,可是她的心像是刚刚粘合不久,还在渗血。
家里的每处光景,都与原先的环境切断,即便如此,眼泪还会不由自如的流下来。
乔麦偶尔会打来电话,但是却不敢多提一个字欧阳锋。
欧阳锋这样的男人,怎么想也应该知道,没有什么完美的男人,只不过被早早的包装妥当,她哪怕多想一想,也不至于如此受伤。
她痛恨着自己,怨恨着自己,每一处的恨,每一丝的痛,每一滴的泪,都在充斥着悔恨。
整天以泪洗面的女人是可悲的,眼泪枯竭之后,她开始回忆曾经走过来的每一段路。
乔麦啊,乔麦,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尝过爱情的味道。
艾米呢,艾米,不知道她想没想过穿上裙子,像个女人一样,站在大街或者小巷。
她们和她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算不算那群朋友里,最大的失败者呢,她们会不会认为,齐言言脑子里生了恋爱虫,中了婚姻的蛊。
她越想越难过,她们一定都在嘲笑她,如果有一天她去世了,她的墓碑上会写什么,爱情的痴迷者,婚姻的失败者。
不,她并不是,她是个践行者,勇敢者,她是个勇士,每一次,每一站,都义无反顾的冲上爱情的战场,而她们却不敢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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