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拔凉拔凉,就像在冰窟里跳动,而它跳动所泵出来的血催生的是满头的冷汗。
这可乍办?她要死在我房里,那可真得去跳楼了。我紧张得嘴唇打着哆嗦。抱着她的胳膊也无力垂下来,眼看她就要再次跌倒。忽然,电光石火般想起,大学军训时学过急救,或许做做人工呼吸暂时可以缓解。
因为,虽然她一时没了气息,但身体还是温热的,脸色也正常。一切都还来得及。想到这,那双臂就恢复了力气,死马当作活马医,顾不得许多了。
我毫不犹豫贴上了她的嘴唇,用舌头拨开,撬开牙齿,用力呼吸,一下一下,吸出的唾沫,便咽进肚里,再呼吸,再吞咽。慢慢地,她的气息均匀起来。
抱着她这样呼吸,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见她出气平稳,方慢慢挪动着脚步,往长条沙发移去。轻轻把她在沙发上放平,跑到卧室拿来一个枕头,把她脑袋支起,乌黑的长发拢在一边儿,我便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
她稳稳躺在那里,眼睛紧闭。我试着推推她,并提高声音“喂喂,你好些了吗”,她纹丝不动,只有饱满的胸脯起起伏伏,还有屋里传出我的回音:好些了吗?好些了吗?更增加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上一支烟,来平复日渐增长的恐惧。透过淡蓝色的烟雾,我盯着她的眼,在心里面不断地祈祷:我的老祖宗,我的观音大菩萨,你快快醒来啊。
但她黑黑的长睫毛就像一对热恋中亲吻的恋人,紧紧黏在一起,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有一刻我看到它们动了动,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准备喊叫她时,那睫毛又恢复了宁静。如是几次,直到烟头烧着我的手指,疼得要跳起来,也没见她有任何动静。
我在烟灰缸里狠狠摁灭烟头,呼出一口虚空得发热的长气,毅然决定,不能等了,她这个样子,指不定真出人命。不能再抱侥幸指望她自己醒来。
我不了解她,谁知道她到底是吓的还是本身有隐藏的疾病。倘若因我的惊吓,而引起她固有疾病的复发,而又抢救不及时,那我的罪责就更大了。一切的顾忌都抛到一边,救人要紧,别想那么多。
打120!我决然掏出手机,快速拨号。里面占线,挂掉,再打,还是占线。反复多次,依然如此。
咦,今天真是邪了门了,老天就是这样与我过不去?我焦虑地站起身,在屋里狼一般来回急速走动,再打,还占线。足足打了二十多分钟,忙音依旧。
我悲愤地挂了手机,恨不得把它摔得粉碎。怎么办?喊别人帮忙吧,把她送到医院。
对,就这样。我冲出屋外,敲对面邻居的门,半天没人应。可能不在家。便钻入电梯想到楼下花园边求几个人,我知道,那里,经常有人在这个时间跳广场舞,尽管他们是大爷大妈级别的,但有人来打个帮手,也胜似我一人搬运她。
下到一楼,我钻出电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面奔去。但将到楼口,便听一声断喝: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刹住脚步,因为跑得太快,突然的静止,一个踉跄,脚在地下打滑前行,哧哧作响,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抬眼一看,就见楼道口已摆了张桌子,两个大妈坐着,一个大爷站立,仨人脸上捂着蓝色的口罩,手臂上俱戴着红袖箍,都在用愠怒的眼光看着我。
我走到对我喝问的大爷边,他却连连后退,怒斥道:你站住!你怎么不戴口罩?
我抹了下嘴,原来,因为心慌,下楼忘了这个事儿。唉,如今出门上街,不戴口罩,就像没穿裤衩一样。尴尬地陪着小心说:大爷,对不起,我屋里有紧急病人,我到外面找人来帮忙送医院,马上就回楼的。
开什么玩笑?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大爷依然气愤对我喝斥。
有什么问题么?我也生气不解地问。
现在全城静止。旁边的一个大妈不紧不慢地说。另一个用手指向楼外说:你看外面还有一个人么?
可不是,探身向外望去,阳光很好,在姹紫嫣红的各类花朵上跳跃着,往日那些跳舞的人好像都埋进了这些花丛里,静悄悄的,鬼影也无。
情况又吃紧了?心里猛然一沉,呆若木鸡。
喂,小伙子,别忤在那儿了,你还不戴口罩。今天开始,防控全面升级,所有人员车辆一律就地静止。你没看咱这栋楼的微信群里的通知么?大爷在一旁又高声提醒道。
这我知道,为了通知的方便,每栋楼的住户都进了一个专用微信群,可这个上午几乎都在与华桂纠缠那些烂事儿,谁他妈顾得上看什么微信群?
我此时掏出手机翻看信息,一旁的大妈好心规劝道:回去再好好看微信吧,家里有紧急病人,快打120呀。现在恐怕只有这种车辆才能畅通无阻。
我怏怏回转身,翻看了通知信息,果然如此。点开120电话,边走边打,一直打到我回到屋里,那电话还是忙音。
完了完了!我把手机啪地一声扔在茶几上,一屁股在华桂身边坐下来。彻底掉进冰窟里了。望着她还是紧闭着眼,不见有醒来的迹象,恐惧与怒火在心里纠结着翻涌。这个小寡妇,真是害人不浅,五指捏成拳头在她脸前狠狠晃了晃,一拳砸下了去。
但拳头快到她眼睫毛时又无力地收了回来。所有的力度又攥回了手机。他妈的,再打,我就不信打不通。
谢天谢地,这次通了!随着手机的长短“嘟嘟”音鸣叫,我兴奋得一跃而起。里面传出一个甜美的声音:先生,您好,这里是120,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天籁之音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