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第三章
农历二月二十六，公历3月28日，是同学林萍的乔迁宴会。这天是星期三，文清提前一天调了课，上完课后就和领导打了个招呼，提前告退了。乘坐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到达县城时，时间尚早。懒得去同学的新家了，就想直接到饭店等着吧，同学们也许也有早到的，好久没见面了，拉拉家常。边往饭店走边想：这就是菩萨说的逢故人吗？她暗暗笑了：都是一个小城的，经常会碰面的，这也算故人？！
推开饭店的大门，进入大堂，只有几个人，相互打过招呼后，知道是同学的家人亲戚，提前在这里候着的。同学们都没到，文清略感无趣，拒绝了他们的热情相邀，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掏出手机看新闻。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抬头向门口看去：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挺拔，相貌英朗的男人正推门而入。她的心忽然紧紧地抓了一下，居然有点紧张。男人和围着吧台的几个人打着招呼，似乎相当熟悉。寒暄过后，直直地向她走来了。文清更紧张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男人温和地笑着：“你是林萍的同学？”“是，你是她哥？！”“哦？你咋知道的？都说我们长的不像啊！”“我见过你！”文清肯定地说。真的是见过！文清脑海中立刻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侧影。
那还是高一的时候，一天傍晚，她从食堂吃饭回来，同桌的同学神秘地对她说：“林萍她哥来看她了，听说她哥这次探亲后就要出发去老山打仗了。”当时，中越边境战争正如火如荼，坐在象牙塔里的他们同样热血沸腾，《血染的风采》更成了他们的最爱。“啊！”一种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她冲出教室门，急切地趴在走廊的玻璃上去看未来的英雄。校园的东南角，林萍面前站着两个穿军装的人，她正和其中的一个说着什么。从文清的这个角度她看不到那个人的正面，但他挺拔的身姿，英挺的侧脸一下子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当时的她直接认定他就是林萍的哥哥，而自动屏蔽了另一个军人，以至于根本没去看那人一眼。此后，每当看军人题材的作品和影视剧，她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这个侧影，奇怪的是岁月的流逝并未将它冲淡，反而越来越清晰。
看着文清笃定的样子，林江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你是林萍的高中同学？”“是”“现在做什么呢？”“教师”“你呢？”“警察”....... 一问一答中，两人很自然地知道了彼此基本的信息。相对而坐，娓娓而谈，文清发现自己在林江温和地注视下居然变得挺善言辞的，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一个女同学到了，欢快地唤着她的名字走过来。林江礼貌地站起来：“你们聊吧。”说完转身离开，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文清一眼。文清居然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不舍？！
同学们陆续到了，宾客也陆续到了，整个大堂欢声笑语，热气腾腾。在宴会进行期间，文清几次都不自觉地用目光搜寻着林江，每次她都不失望，总能碰到他温和地注视，二人皆是相视一笑。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蜜在文清心里悄悄升起。
终于宾主尽欢，曲终人散了，同学们一一握手告别，挥手再见。走出饭店的文清向车站方向走去，她走得很慢，似乎若有所待。果不其然，刚走出百米左右，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文老师，等一下。”文清欣喜地转身，迎面是匆匆而来的林江：“文老师，可以留个电话号码吗？”停顿了一下，声音略小了一些：“孩子学习上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文清笑了，心里说：好老的套路啊，可冲口而出的是：“好啊，没问题。”
坐在返程车上的文清挨着窗口，看着飞驰而过的景物，心里欢喜地懊恼着：自己这是咋了，咋变得这么不矜持了，都这个岁数了，咋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有英雄崇拜心理，真是可笑！
那晚，文清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梦醒是凌晨时分，之后，她呆呆地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只到雄鸡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