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是那三个字“被恋爱”，像吃在嘴里夹生的饭粒，嚼不动，咽不下，又吐不出。或者像大型考试的试卷上出现一个出来没有见过的一道题，基本概念不明白，更没有任何的解题思路。
她明白我的愣怔了，轻轻地说到：“我信里告诉过你我当过地理课代表，也做过学校课间操的领操员吧？”
“那当然，我还为你开心呢，我爹妈也经常高兴地叨咕‘小燕子真厉害’！”
“刚才说过初二当上了学校的广播员，还有物理成绩太差了，课程受到影响。初三的时候，我准备更加努力一年，考上市一中，就能上个重点大学了。”
“还来得及的。”我顺口说到。
她沉吟了好久，脸色凝重，用那漂亮的白色塑料凉鞋轻轻地碾着一颗小石子，身体也轻轻晃动着，好看的连衣裙也在左右摇摆着。
终于说出这三个字的来历及代价。
初三开学后，好多学习不太好的同学就准备明年考技校了（写到这里，我回想起我及我周边很多同学当时的愤愤不平，农村孩子不让考技校，城里的孩子学习再拉胯也可以上技校有工作，而这竟也成了许多农村孩子考高中的动力），或者不来上课，或者来了也不学习，学校就将明年准备中考的同学组成几个班级全力备考。
其中一个男同学小梁，他和小燕子同时当过学校的广播员，人长得高高大大，挺帅气的，就是学习一般。
他初二时给小燕子写了一封信，没有明说是情书，但是拐弯抹角还是那个意思，小燕子岂不明白？便当场予以委婉但坚定地拒绝。
虽然他念念不忘，他知道小燕子人缘好但是不好惹，所以也没再有什么举动，也没有张扬。
有一天，当初小梁写给小燕子的信，竟然被另一个也是准备考技校的同班男生小林，在小梁的旧书里发现了，便藏了起来。
小林早就对小燕子有好感，或者说有企图，就以此为要挟，想让小燕子和他谈恋爱。小燕子岂是被人威胁的？于是就训斥了小林的无耻，并告诉了学校的老师。
小林恼羞成怒，就将那封信复印了好多份，在学校散发，弄得全校皆知，不大的小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了，使得小梁被迫休学，第二年考了个不理想的技校。
对小燕子的打击更大，虽然学校报了案，小林也赔礼道歉，学校老师到姑姑家说明情况，让家里配合做好小燕子的工作，早点静下心来考上重点高中，事实上她仍然几个月无法学进去。
中考的成绩可想而知，只够一所普通高中的分数线。
说到这里，小燕子再度沉寂良久，却没有流泪。
我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劝解，更无法想起哪怕一句鼓励的话，我真恨自己关键时刻的无能，而且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都再责备自己一次。
她神一般看出来我的心思：“不用可惜了，我不迷信，可是却好像这是命运安排，呵呵。恨没用，要是信里和你说了，你也着急，也和现在一样没用办法，且你不知道我的真实状况与想法，我决定了不上高中，提前接我妈的班参加工作，我也挺想知道上班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不知道如何让她改变主意上高中，尽管是普通高中，或者补习一年再考个重点高中。
她又决绝地说：“家里人也劝不了我，我妈准备提前退休，然后给我办理接班手续，可能还要等几个月，必须要满十六周岁。”
通过昨天姑姑家的人的神态与情绪看，这事已经决定了：她告别了高中，也将告别了大学。
在和姑姑聊天的时候，姑姑也有遗憾，但是也释然了，姑父对孩子的事儿都听姑姑的，也没有跟我谈论过此事。
剩下来的时间，她每天领着我四处转，看农村学生喜欢看的东西，给我买了满满一大书包与高中课程有关的书籍，本子和一支新钢笔，好几年后我才知道，姑姑给她钱为我买的，但是钱不够，她向同学借的，在她工作后开工资才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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