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梦

这是一个钟塔，钟塔远离大陆，被汤汤海水包围着。

钟塔里只有一个老人，老人日复一日地打扫灯塔，已经50余年。

50年前，还是一个的探险家的老人随船队发现这远离尘嚣的灯塔，年轻的他因为热病不得不留在灯塔里；准确的说，是他的伙伴抛下了他。

如今50年过去了。

“上帝啊！”老人枯槁的手提着烛灯，这油灯从来没有熄灭过，老人一直深信不疑的认为这蜡烛是所谓的人鱼的油膏制成的，所以能千年不灭。而这点微光也是老人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老人慢慢走到窗台，把烛灯放在了鹅卵石铺垫成的巨大的瞭望台上，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眺望海岸线看看有没有经过的船队；可突然海风大作，暴雨袭来，老人想去提他的烛灯，不料瘦削的身躯却被大风吹倒，等他站起来，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上帝啊！”老人感到绝望像海风一样一阵一阵袭来。“我一直信靠你，每天向你祷告。你也知道这烛灯是我唯一生的希望了，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烛灯熄灭并吹到海里？”

又一阵大风吹过，四周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从地狱归来，伴随着让人屈服的威严。

“老头。”

老人吓得不轻，闭起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上帝啊，我自从被伙伴留在这里，便一直信靠你，你一定要保佑我。这是谁在和我讲话，莫非我出现了幻听？”

随后老人睁开眼睛，自知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凡人，便望向声音的源头，质问道：“你是谁？”

“正如你所想，”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我是恶魔，来自地狱。”

老人此刻倒是平静了，想着恶魔来了结自己也是一件好事，他正要开口，威严的声音传来：

“老头，我感激你每天打扫我的居所。现在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不过要按规矩来。”

老人吞了吞口水，突然感觉自己对生活、对世界还有无限的眷恋；他想去看看外面，想去听鸟儿歌唱的声音，想感受太阳晒在身上毛茸茸的感觉。

“代价是什么？”老人问。他想起以前人家和他说过，恶魔会实现人的欲望，只不过要付出代价。

“要看你想要什么。”恶魔回答。

老人脸上微微一红，年轻了不少，像是又回到了50年前，他嗫嚅的说：“我50年前被同伴丢在这里，现在我只希望，我能离开这个地方，找片土地入土为安。”

“哈，”恶魔笑了，轻蔑而猖狂：“你青春都被葬送在了这座塔里，现在你的愿望就是找个地方孤独的死去？”

老人突然身体一怔：“是啊，可我已经老了，我没有能付出来换取愿望的东西。”

恶魔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样吧。”

突然老人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灵魂出窍，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地上。片刻，他感受到了阳光暖融融的洒在了身上，听到了鸟儿的鸣叫。

他望向天空，天空蔚蓝无际，如那一片无边的大海。

四周人来人往，人群熙熙攘攘，真的好似那美妙的人间。

老人醒来，映照着镜子一般的海水，他发现自己变成了年轻的模样。他试着飞奔起来，发现自己脚踩的，是一片有生命的土地。

突然间天色阴沉下来，狂风暴雨袭卷了天空，随后一阵黑风吹过，他回到了灯塔里。

“结束了。”恶魔张开黑色的巨翅，从高处落下。

老人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模糊，他依然蜷缩着，可这次他看不到自己了，他意识到，他要死了。

老人面带笑意，突然他明白了，他虽然并没有死在了那一片有生机的土地上，可他需要付出的不过是那即将枯萎的生命。他的一生本应葬送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虽然恶魔给他看到的仅仅就是幻境。或许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孤独过，因为他心中的希望就像那不灭的烛光一样陪伴着他，尽管他会因为心怀希望而痛苦，但希望让他活了下去，最终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也最终得到了解脱。这一次，帮他实现愿望的不是那明智的天主，也不是恶魔，而是他自己内心那不灭的希望。

老人终于看清了自己，临死之前，在这无边无际的孤寂和黑暗之中，他也不怨谁了，包括把他抛下的同伴。

灵感来源福楼拜短文——《地狱之梦》

地狱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