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母亲那个年代,女孩子读书能读到高中已经非常不错了,那时村上的民办教师基本都是高中毕业的。
那时大部分妇女除了在地里干农活,就是生儿育女去了,而且很多人家里都想生个带把的,农村体力活靠得是一身力气,家里有个小伙子以后老了就不愁没人养了,于是她们经常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母亲那会儿为了生下我弟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生下老大是我姐姐,生下老二是个普通女孩,生下老三是我妹妹。
生妹妹那时刚好碰上计划生育(超生要罚款),家里一贫如洗,最值钱的就是母亲养的那头老母猪,当时很怕大队把那头猪给赶走,那是我们准备过年宰掉搞点气氛的,无奈父亲只能连夜把那头猪赶到外婆家。
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女儿,父亲还合计着把妹妹送给亲戚家做女儿,可母亲死活不愿意,说再苦再累女儿也是自己的一块心头肉。
邻居家的大婶那时前面已经有四个女儿,不到半年肚子又好像开始隆起了,她家婆偷偷地把她送去一个很远的亲戚那边去生,她家母猪都没有,怕队上过来拆房子。
当时最幸运的就是村子东头的一位年轻阿姨(香姨),她生的第一个就是儿子,当时香姨老公是村里的民办教师,工作比较稳定,按当时我们当地的政策,生的第一个是儿子的话,后面就不能生了,第一个要是女儿,就还能再生一个。
那会儿香姨年轻漂亮,没事喜欢在村头吹吹笛子,搞点文艺的东西,她还喜欢琢磨中草药,她本来就不太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生娃养娃上,刚好自己老公是教师,不能多生,所以他们两口子就只一个儿子。
今年春节我留在深圳过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就会跟往年一样给家里的乡亲父老打电话拜年,当我打电话给香姨时,我发现她的常用的手机竟无人接听,我就连忙问母亲她的情况。
母亲唉声叹气地告诉我说:“快别说了,你香姨她连续三四天没看到她出来溜达过,后面我有点好奇,去她家一看,我差点没被吓倒”
我出去读大学时,香姨早已在镇上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中草药铺,加上她自学能力强,很多关于医学中草药方面的东西她基本都摸索到了,她很注意自己对皮肤的保养,所以她在对皮肤方面有问题的病人开的药方很管用,方圆三十里的人有这方面的问题都会来找她开方子。
香姨还鼓励她老公除了教书,就去网上写点论文,增长自己的学识,说不定还有别的机会,她老公没过几年,就成民办教师转成了带编的,后面省文化局还发现了他一篇写得很学术的论文,要调他先去市文化局先锻炼几年。
就这样,香姨有了存款还不忘去学理财,这样他们两口子的财富积累得越来越多,在村上盖起了第一幢别墅,让村上的很多人羡慕红了眼,再加上他们才一个孩子要养,当时教育成本也不高,所以她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有滋味,我很好学也经常喜欢向她请教东西。
母亲电话里说的话让我简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趁着快要过元宵节,我又很想回趟家了,我就索性买了从深圳北开往长沙的高铁票,顺便我想探望下香姨,我怕她过不了这一关。
前几年香姨虽然活成了阔太太的样子,但藏在她心里的悲伤没人能感同身受,她看上去越阔,我就内心越同情她的遭遇,我还偶尔会打电话跟她聊聊我的心声。
那一年,她儿子(小强)15岁上初中放学,顺路搭了同学(邻村张婶儿子)的自行车,谁知,上大马路时,小强内急想下来解决,他于是赶紧跳下自行车,谁知被后面正开来的大卡车撞倒身亡。
唯一的儿子没了,香姨两口子急得哭天抢地,刚开始只能怪张婶家,要张婶赔她一个儿子,那时为这事天天去张婶家闹,后面大队干部出面协调发现是小强自己跳车时没吱声,张婶家没有责任,香姨没办法但也还在闹,后面她甚至要张婶把她家的一个儿子过继,张婶家有两个儿子,但是她还是不同意。
这样不到一个月,香姨有天照镜子,失声痛哭,她发现她的头发全白了,那时她还不到四十岁,她老公更是去教书也没一点心情。不知道是她想通了,还是她慢慢习惯把自己内心的痛隐藏起来,她又慢慢变得开朗起来,还劝老公说生活依然有希望。
村里的人看她好像想通了,就劝她趁着现在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到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团圆年。香姨和老公商量后也打算再要,还好最初他们没打算生的时候,他们没去做结扎手术,香姨选择上环,所以打算再要香姨就去医院取环了。
可是他们努力了近三年,一直没怀上,香姨自己懂中药,不断地把自己和老公调养身子,后面他们还去南岳山去烧香祈求上天能再赐给他们一个孩子,有次还一步一个台阶地跪着拜上去诚心祈求。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努力造娃,直到香姨48岁时,她老公由于长期吸烟得了肺癌,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老公也病逝了。
老公病逝后,香姨最开始总是泪流满面,后面发现她竟把全部精力转移到了她的医学研究上,可能是她觉得自己医术不够精湛,想怀孕还是没怀上,想治老公的病却无能为力吧。
同时香姨也慢慢步入了更年期,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控制不住地抑郁,她自己有钱,就想了很多办法去转移注意力,比如没事给自己化个浓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再去养养花草,再去学学钢琴。
我回到家和母亲招呼了几句,就去医院看香姨,她那时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脸色苍白,看到我想说话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为了跟她沟通,我拿纸笔给她示意她写在纸上。几分钟后,她递给我一张纸条,我看到那行字后竟无言以对。
“三天没吃饭后,我才发现自己穷得只剩下钱”
原来香姨最近有次上洗手间时,突然感到手脚麻木,但她当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的手机也忘在卧室了,她当时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只能呆在洗手间。
由于她后面比较喜欢安静,家里的门窗都装了很好的隔音效果,洗手间也一样,所以不管她如何用力地呼救,好像都没任何人听到她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哭天抢地了很多次都没用。
这三天她是靠和洗手间的自来水才勉强维持着,幸好三天后母亲发现了异常,去敲她家的门也无人应答,又到处找不到她人,还打电话去问了她娘家那边的亲戚,人家都说没见到她。
香姨家的别墅门是那种比较坚固的铜门,一般人都打不开,母亲把情况告诉大队书记,大队书记报警才把门打开。当发现香姨有气无力地躺在洗手间时,书记赶紧打了120把她送去了医院,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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