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二）

转眼，就快要毕业了。暑假的校园，稀稀拉拉的。一届毕业生已经离开，而即将要升入大四的学生，也都已经无心学业，各自找着出路。当然，这其中除了准备考研究生的。

R找了实习单位，也去学了车。堂弟飞来我们学校玩。接他吃完饭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韩国妇女，正带着女儿买水果。她说着别扭的中文，R出于热心，上去用英语帮忙。许是R一副清秀温和的样子，韩国阿姨觉得舒心，便问R要不要去她家里教她女儿中文。R很快便答应了。

R对语言本就感兴趣。不久，她就和韩国阿姨提出，他可以不收费教她女儿中文，但能否请她女儿教她韩文。那阿姨很高兴地答应了。她有两个女儿，乖巧伶俐，都在中国上小学。她的丈夫是韩国某大学的一教授，目前被派往中国，在我们学校负责中韩学生交流项目。

R果然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来学韩语。他日夜都捧了本厚厚韩语单词书，大四的课本来就少，他的学习精神让韩国人一家惊讶，他们都觉得他进步很快。没多久，他们就提出，可以帮忙R申请去韩国教授的大学做交换生。这消息让R很振奋，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看的出他很珍惜这次机会，自然不好说什么拦阻的话。但我内心对于我们的将来，却有一种深深的迷茫。

宿舍里也是越来越萧条了，每个人都不声不响地，找工作的，考研的，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忙着减肥的……似乎只剩下熬过这最后的日子。我也跃跃试试，做起了简历。但这才发现，大学的光阴说过就过，我竟然没有一丝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而人家其他几位，即使成绩也不算多好，但还至少拿过一两次奖学金，又或者在社团里混了不少荣誉。而我的简历既单薄又空洞，轻飘飘地拿着都觉得自卑。

我不禁又后悔又羞愧。为我在学习上的自负与骄傲。我喜欢文学，但对于所有的文学课，都是这样的漫不经心。教授们大都照本宣科，我不屑于这样的上课方式，从未好好做什么笔记，更别说上课积极，讨教授的喜欢；我也并未有自己的钻研精神，阅读东西杂乱而随意；对待不喜欢的科目，比如英语也是应付一下；考前复习，大家都是挑灯夜读，一字不差地背诵课堂笔记，我颇有些瞧不起：都大学了，还是这种学习方式？——因此，每次考试都混个70-80分，看到那些总能考80-90分的同学，除了不甘，还能表示什么？

大学评定奖学金，也不完全是看奖学金。有的同学成绩不好，便干脆为自己“开辟”出另外一条道路，那便是积极地表现自己。无论是在社团还是在学院，能说能唱的，能闹能折腾的，即使这些都不会，在老师面前，多露露脸，讨讨喜，也总能结出些果子来。而我，表面清高，但事实上自卑骄傲，不屑于的背后，其实也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拿不出来。只躲在了自己的那个小世界，谈恋爱，去教会。

正是因为这样的自闭，所以对R更多了一份依赖感。想着毕业后的去向，如果不是因为认识R，也许就回高中母校当老师去了——但此时想回去，都似乎少了点底气。似乎当年一心考到外面来，再回去都有些跌了面子。尝试着联系了高中数学老师，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我灰心。于是还是觉得去杭州的学校打听一下更为靠谱。等带上了简历，奔赴了杭州几个学校以后——我彻底对在杭州找教师工作死了心。

这时已是11月份。从杭州的R家回来，工作虽未有任何起色，但R的父母两三天体贴的照顾，却让我被倍觉温暖。想着若是毕业后和R结婚，能一块在杭州相守着过小日子，这便是我的幸福吧！但眼下一切都没有着落。只有狠下心来，决定考研。

R其实不赞同我去考研。他对现实看得很清楚——就业的形势越来越严峻，考研只是推迟就业。但我并没有听他。寒假前的1月份就要考试，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并不多，我要不就考本校吧！

事实上，在我人生的许多决定中，我都是如此瞻前顾后，最后妥协。高考填志愿如此，考研又是如此。我不敢去挑战自己，只求一个得过且过的结局，对未来也无甚想法，似乎只求平安度过眼下。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的确很短，但我都不敢放手去搏一搏（我一点不喜欢本校，心仪的是上海的一所学校）；或者，我几乎不敢为自己设计另外一条路，比如即或考不上，或者也当不了老师，那也可以尝试其他工作啊！

我的想象力是如此匿乏。对于自己的未来，对于我能做什么，我将来想过的生活，全无一点想法。那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个老师的工作，过一种现世安稳的日子。本科毕业找不到，那就再读研究生，这样总可以了吧？

因为是本校的研究生，准备起来就轻松了许多。R也在为去韩国做准备。等我考完试，再过完寒假，他便要去做他的交换生了。于是，这一个新年，我决定不回老家，也不去广东与父母团聚，就留在R家，多陪陪他——事后证明我真是一个不聪明的女孩。R的母亲也只是随口提提，请我留在他家过年，我却将这当成了人家的真诚实意。而R呢，他每天忙于背他的韩语单词，根本无暇顾及但我。

也许我潜意识中感觉到了一种危机，一种无奈——R并没有如我在乎他那样，在乎我。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而我，除了他，没有其他可抓住的。我也不想念我那个一直聚少离多的家，那分别多年的父母，我只想在这个世间，寻得一丝温暖而已。

但R显然并不能承担这一切。在那个窗外下着冬雨，冷清寂寞的窗边小床上；在那个城市花灯闪烁，人影憧憧的元宵节街道上，R虽陪在我身边，但却远如天涯。我觉得，我们终究是要告别了。

不仅如此，我还明白，这孤独，这寂聊，恐怕是一生无人能解的了。不管是眼前的R，还是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