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说“人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死前只留下活过的岁数。”
他在《论生命之短暂》中这样写道:“生命并非短促,而是我们荒废太多。一生足够漫长,如能悉心投入,足以创造丰功伟绩。然而,在漫不经心、挥霍无度,汲汲于无聊琐事,最终到达万劫不复的终极之时,我们才会幡然醒悟。浑然不觉中,时光荏苒,生命已经逝去。”
时间是生命的等价货币,它是有偿的。正因如此,它其实也是一种恩赐。我们每个人都有相同的时间尺度,但是总是有人能把它利用的更好。任何人的生命长度都是一生。
如果说历史上有什么样的人,他一生的事迹,每每细想都能让我忍不住落泪的,除了司马迁,就是玄奘。
以死殉道容易,以生殉道才难。
玄奘28岁偷渡出境,辗转游学17年,途径110个国家,五万里行程,归国前已是名满印度的佛学大师,带回梵文佛经657部之多。44岁回到长安,用生命的后十九年带领弟子翻译75部经论,多达1335卷,63岁离世。
在他的毕生努力下,当佛陀涅槃一千多年后,当佛教在佛陀故乡已经开始逐渐凋零的公元七世纪,他带回唐朝的大量佛教经典、佛像、及圣物,实现了历史上佛教中心的东移。玄奘取经以后才有了后来我们所熟悉的,中国儒、释、道三条哲学脉络相互交错的思想格局。
从现在人的观念看,63岁实在不能算是长寿的一生,但是,以63年的时间完成如此浩瀚的工作,这样的生命质量,无论其成就和效率都让人望洋兴叹!
中国古人所看重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是儒家的信念追求,却在玄奘法师,一位佛教高僧身上全面体现。他实现的是作为一个人,用其有限一生在世间实现的最高价值。
也许我们今天的人已经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一个天才僧人,在风华正茂的年岁,放弃作为大唐高僧的一切殊荣,立下“宁可西行路上死,不到印度绝不东归”的誓言。在一千多年前敢于只身穿越沙漠、过雪山、翻越帕米尔高原,九死一生到达印度,功成名就之时,又回国奉献了一生。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人感动呢?
虽然我们必须承认普通人和伟大的人之间必然的差距,但是,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我们每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之中,把时间——这一兑换生命的唯一货币花费在对于我们每个个人最有意义的事情上去呢?
在外界施加的物质高压之下,现如今年轻人的生活,忙忙碌碌之余,似乎鲜有精力停下来思考什么才是更重要的事。关于生命意义的问题,脱不了干系的,是我们必须懂得思考死亡。我们常常对生活想得太多,对于死亡却想得太少。
现实中通常只有在网络上看到哪位名人英年早逝,在各种悼念之辞之余,才能让人们因一时的感慨而思考人生片刻。抑或是当网络上关于某种疾病的帖子随着某位名人的离世铺天盖地的随之而来时,人们会因他人的疾病开始认识到自身对疾病及死亡的恐慌。然后放下手机,继续盘算着这样或那样的琐碎生活。我所想到的是“侬今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
生老病死从来不是某个人发明的,但是人们似乎只有在看到它或听说它时,才想起它的存在。任何一个个人都是这世间一颗渺小的微尘,生老病死就在那里,你见或不见,它就在那里,每一个人的终点都指向那里。
只有在哀悼一个“别人之死”的时候,我们才又一次提醒自己,生命并非永恒。每个人正在活着,也正在死去,如果不好好珍惜,不把握时间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那么普通人的命运,与贫富无关,最终“死前只剩下活过的岁数”。
思考死亡,然后反思生活,是“向死而生”。带着对死亡的敬畏活着,生活不可能漫无目的。
而对待生活的态度,我相信塞内加所说的,一个人要把一切置之度外,才能不被命运女神戏弄,把一切权利、财产、名誉,甚至生命之忧置之高阁,当命运女神将它们拿走时,才不会惊动我们的心灵——只是拿走,而不是夺走。拥有的物件越少,可失去的东西也才越少。而真正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如智慧、才智和对生命的认知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拿走的。对于生命的无常,不会对之恐惧,而是如同面对一位熟悉的老友,也是一位智慧的导师。正是无常不断地教我们进取,不断完善自己。人生向来没有一帆风顺,但是人的精进之心不可以停滞不前。
日有所得,是我自己生活的目标,无论是通过读书、画画、写作、健身、旅行,抑或是任何形式的学习、对生命的任何细小感悟,与朋友的交流,以及任何形式的内在收获,使我的心灵不断成长进步,每一天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每一天积累一点点,每一天都是一个不同于昨天的崭新的自己。
人的一生或许没有“完美”,但是,我相信它可以“圆满”,对我而言,无悔即是圆满。无论成功与否,富贵与否,长寿与否,在生命的起点与终点之间,我有没有虚掷光阴,有没有尽最大可能完善自己,有没有尽力去认识这个世界并好好学习它,有没有依旧带着赤子之心,有没有好好去爱身边的人,是我此生无悔的重要标准。
然后,带着这些对自己的期许,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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