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新:四十年前的玩具
1 .
早已忘记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买过什么玩具。也许他们那时正忙着开门办学;或正赶着去大串联,没时间给我买玩具。
只记得比我大九岁的姐姐看(Kān)我的时候,我玩的是翻头绳、嘎拉哈、跳口袋、踢犍子。上了小学后,我把姐姐攒的十多个漂亮的花口袋,分给了几位漂亮的女同学。
比我大七岁的哥哥看我的时候,我玩的是纸飞机、木头大刀、泥巴手枪。
2.
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我的玩具有:
弹弓——用自行车内胎或用医院丢弃的输液管做皮筋。那时还没有一次性塑料管,而是橡胶管。再精选Y字形的树杈做支架,可以把小石子打出很远,打得学校里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
火药枪——用并排起来的自行车链条做枪管,用八号线做撞针,用火柴做子弹。射出去的火柴杆没任何威力,但是发出的声音能吓人一跳。
以上这两样玩具都属于一级违禁品,我只曾短暂拥有过。
滋水枪——把筷子尖上缠上一圈布条,塞进圆珠笔管或自动铅笔的空管内,做为活塞推拉杆。抽满一管水后,快速用力一推,能射出很远。
纸弹枪——把圆珠笔头拔掉,把笔芯里面没用完的油墨用力吹出去,既为枪管;把一小团纸在嘴里嚼烂后,用铁丝做推杆,先自笔芯尾部推进一小截纸浆做为子弹、再塞进一小截纸浆做活塞,快速用力一推,第一截纸浆会被射出很远,原来做活塞的第二截纸浆进入子弹的位置,等待下一次发射。又湿又硬的纸浆子弹,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又痛又恶心。若对着天棚或玻璃开枪,就会在上面留下很多高粱米粒大的纸疙瘩,要等到下次大扫除时,才能擦干净。
以上这两样玩具都由文具改制而成,简单易做,屡禁不止。
3.
一群小孩在一起玩的时候,所用的玩具有:
铁皮罐头盒——用于踢罐头游戏,也叫“玩胜利”,是捉迷藏的高级版。当某位“隐藏者”能趁“抓捕者”不注意时,把放在城(地上画的圆圈)里的铁皮罐头盒一脚踢飞,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同时高呼胜利,以前被捕的人就都可以获得解放。
木嘎和嘎板——用于打嘎游戏,类似于高尔夫球加板球。是先用木嘎板把两头尖形的木嘎儿敲得跳起来,再用力击出去,然后用同一支嘎板测量距离,计算输赢的单位不是米数,而是嘎板数。使用较长的嘎板时,发力强,打得远,可是量距离时,由于单位长度大,板数少;用小嘎板时,不容易发力,但量距离时,单位长度小,量出的板数多,非常公平合理。
铁环和推钩——用于推铁环游戏。那时几乎每个男孩子出门时,都背着用8号线揻(Wēi)的铁环和推钩,就像现在的新西兰小男孩,出门时都夹着滑板一样,见到块儿空地就玩一下。推着铁环跑起来时,不仅仅看速度,还要看转弯和过沟坎的技巧。既可以培养观察力,又可以锻炼控制力。现在应该大力提倡这样的游戏,免得送钱给健身房、或送钱给狗,被狗领着到处溜。
4.
可以输赢的玩具有:
杏核——自家吃出来的,或是在外面捡的。捯杏核游戏,就是每人手抓一把杏核,手心向上扔起来后、用手背接住;再用手背向上掂起来,手心向下去捯,看谁捯的杏核数量多。长手或大手,抓的数量多,可不一定比小手或短手灵活,高阶的比赛要求在掂和捯的过程中,添加很多花式。
piaji—— 用旧报纸或旧画报叠成的小方块,(偶尔能见到少量圆形的硬纸板piaji,上面还印着动物图案或古人头像)。可能是因为用力扇(摔)在地上时,发出类似“啪叽”的声音而得名。扇piaji游戏,就是每个人轮流用自己手里的piaji,扇对方仔细摆在地上的piaji。若那个piaji被扇翻了,就归自己所有。这个游戏,比的不是力气,而是技巧。叠得好的piaji,当摆在地上时,趴得四平八稳;当用来扇对方的piaji时,能产生恰到好处的风力和风向。
泥巴——就地取土取水现和的。周围找不着水时,尿出一点儿尿也可以凑合。摔泥泡游戏,就是把泥巴做成小碗,口朝下往地上摔,摔出的窟窿由对方负责补上。看谁能把所有的泥巴都赢过来。做出的泥碗,个头要大、碗壁要厚、碗底要薄且有韧性,才能摔得响,炸出一个大窟窿。
5.
还有一种玩具,能充当硬通货使用。根据行情,可以换取数目不等的杏核或piaji,或者任何其它种类的玩具。它叫做模(Mú)子——也是泥巴做的。模子就像是一个没有把柄的大圆公章,只是里面刻的不是“某某革命委员会”,而是帝王将相的头像。不知是谁第一个在半干半湿的泥胎上,设计并刻出了最初的几个系列的图案。待泥胎干透后,放进炉灶里烧。烧好后,就变得像瓷器一样坚硬,不怕水。而且可以把刚和好的湿泥胎按在上面复制出一个阴阳版本,因此得名“模子”。转印模子的工艺涉及选土、和泥、印模,风干,烧制等多个步骤,稍不注意,就会有瑕疵、变形、开裂等问题。模子的复制和传播,简直可以说是一个艺术启蒙和再创作的过程。
总之,那时候大部分小孩玩的玩具,都是不花钱就可以得到的。
要花钱买的玩具里,最便宜的是玻璃球,三五分钱一颗,有时能在卖冰棍的老太太那里偷偷买到几颗,因为没有一家百货商店里有卖的(那个时候没有私人杂货店)。弹玻璃球一定要在放学回家以后,若是在学校里玩时被老师发现了,所有的玻璃球都会被没收。
6.
百货商店里卖的玩具,大多是马口铁的(一种制做罐头用的亮面薄铁皮),比如:
小鸡啄米——两只小鸡面对面站在一个横梁上,中间有一支小碗。当用手用力捏横梁下的U形把手时,它俩会轮流低头啄米,发出咔咔的响声,但两个鸡头绝不会撞在一起。
跳青蛙,跳公鸡,跳鹅——都有两只大扁脚板,屁股上都插个钥匙,用力拧几圈就可以给它们上上劲儿(发条)。放在平整坚硬的表面上,可以跳出好多步。发条不能上得太紧,劲儿过多了,才跳第一下就会翻个跟头,肚皮朝上,两只脚徒劳地狂蹬空气。
小汽车,小火车头——里面的惯性轮都是一模一样的,在地上蹭几下之后,会依惯性向前或向后行驶一段距离。
小钢琴——卧式三角钢琴,真的能弹出声音,应该摆在乐器柜台卖。只是键子太小,可能只有两岁小孩的手能弹。
小熊照相——能原地正转反转,双手能举起照相机拍照,闪光灯还能发出刺眼的光亮。既得要上发条,还得要买电池装上。二十六七块钱的价格,接近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我只是在商店看过,或在别人家里玩过这些铁皮玩具。爸妈曾给姐姐和哥哥买过某几样,但那已是传说。他们想不起给我买,我也从未奢望过。
7.
其实这类铁皮玩具,只适合看,当用手摸时,感觉铁皮又硬又凉;每个玩具正中间总是有一道接缝,接缝上有许多绿豆大的“卡舌”,那些小舌头经常会翘开或断掉,很容易割着手。那时还没有任何关于儿童玩具安全的法规。
另外,这些铁皮玩具的主题,对我也没什么吸引力。会跳的活青蛙和会走路的鸡鹅很常见;而钢琴和小熊不常见,都没有必要做成玩具。小火车头和一列真火车的气势差出十万八千里;而小汽车都是外国老爷车的样子。那时在北票的马路上跑的,只有马车和拖拉机。
要是有卖拖拉机玩具的,我倒是想要一个。
8.
家属院前的大操场,在不开运动会的时候,就是个大工地。当生产防空洞用的拱形支架时,操场上就堆满了木板;当生产建筑空心预制板时,操场上就堆满了水泥、石子和沙子。
木板、水泥、石子和沙子都是用拖拉机运来的;制好的成品也是用拖拉机运走的。
拖拉机的车身鲜红,车头上有一小截烟筒,突突突地冒出黑烟。前轱辘小、后轱辘大、驾驶员的座位上,还有一个很小的棚。拖拉机转弯灵活,还可以拖着大厢,开到沙堆的上面,不会被陷在里面。
9.
小孩子们很喜欢在沙堆上挖陷阱。沙子和水一样,都具有流动性,是对小孩子有强烈吸引力的“玩具”。
在沙堆上,可以挖地道、堆碉堡。还可以玩“尿炕”的游戏——用沙子堆个小山,捡一根木棍戳在山尖上,两个或几个小孩轮流扒下一把沙子,可多可少;若谁在扒开沙子时,使得木棍倒下,谁就输了。其他人可以一起大声笑话他,说他的精力不够集中,眼神和手指都不好使,昨晚肯定尿炕了。
10.
刚上小学时,教室不够用,一个教室两个年级用,每班只上“半天学”,另一半天就“放羊”(没人管)。家里人不是出去开批判会就是参加学工学农劳动,小学生们脖子上挂着钥匙,没人顾得上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就经常在放学路上,进到书店和文体商店里溜达。书店和商店都不开架,我就挨个柜台看看有没有新上架的货。那时的商品种类很少,我可以说掌握着最新的儿童图书和儿童玩具的存货状况。
有一天,我发现商店里新进了一批塑料拖拉机玩具。
11.
七十年代初,塑料制品是对铁皮制品,铝制品和搪瓷制品的一次全面革命。塑料盆取代了铜脸盆,搪瓷洗菜盆;塑料水舀子取代了铝水舀子和葫芦水瓢;塑料壳的暖壶取代了竹皮暖壶。塑料制品也叫“化学的”,那时说起来,就像现在说“密胺的”,“树脂的”一样时髦。
塑料玩具比铁皮玩具的颜色更鲜艳、造型更形象、使用更安全,也更结实、更耐磨,不生锈,还可以在水里和沙子里玩。
12.
刚出的拖拉机玩具就是塑料的。车身鲜红,车头上有一截小烟筒。前轱辘小、后轱辘大、驾驶员的座位上,还有一个很小的棚。
我太想买一个了,但价格可不便宜,要两块四毛钱。爸爸妈妈肯定不会给我买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钱了。
办法就是——偷爸爸的钱。
13.
从小就听见妈妈总在数落爸爸:“钱没数(指心里没数),出门时,兜里有多少钱不知道,买完东西,花了多少,剩了多少也不知道”。唠叨了很多年,都是一样的内容,好像爸爸没有任何改进;反倒是不断地提示我,如果爸爸兜里的钱少了,他不会知道。
爸爸的钱就塞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他不用钱包,买东西时,一掏一大把;买完后,纸票和零钱就那样乱七八槽地塞回兜里。爸爸的上衣总是挂在里屋的衣挂上。当他在外屋做饭时,就给我留下可乘之机。
但我很少利用那些机会,因为没有什么需要。若需要钱买汽水,买冰棍,买小人书,买电影票,爸爸都会给钱。要钱买铁皮玩具?我没喜欢过任何一款。买玻璃球?我才不想呢,被没收了不算,还会挨批评。
14.
我第一次出手偷爸爸钱,是为了买新出的塑料文具盒。
刚上小学时,大家都用同样的铁皮文具盒。其形状又扁又窄,装在书包里走起路来,能听见铅笔和小刀磕碰出的哐啷哐啷的响声。一不小心掉在地上,盒盖哗啦一下就张开了,文具散了一地,外壳上或落下一道划痕,或瘪进一个坑。
塑料文具盒的颜色鲜艳,外层有泡沫,摸着柔软舒服。用拉链开关(那时有拉链的衣服,都是高档衣服),里面还有好多层,每层都有不同粗细的塑料套管,可以把笔,橡皮等统统插进去,拉好拉链后,一点都不会乱动;背着书包疯跑或掉在地上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当然也不会摔坏。
15.
塑料文具盒要六毛钱,而我的铁皮文具盒没花钱,是从姐姐或哥哥那里传下来的,并且还有好几个。若是要钱再买一个,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家里有一套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的小人书。小马克西姆偷拿了家里的钱,请同学们到家里欣赏他表演诗朗诵,还管吃管喝。在被妈妈发现后,理直气壮地回答:“瞧,全买了书和食物!”。
对,文具盒是学习用具。我可以效仿伟大的革命作家,偷爸爸的钱去买。
16.
第二天上午,我正反复开合拉锁,给同学们炫耀着我新买的文具盒有多么好玩,班主任王老师把我从教室里拉了出去,还让我带上我的“玩具”(她竟然说文具盒是玩具!)。到了她的办公室,妈妈正好也在。妈妈和王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我在二小上学,就是因为妈妈在这里当老师。
我带了那么贵的文具盒上学,早被王老师告诉给妈妈了。文具盒被妈妈当场没收,立刻拿到商店给退了(妈妈谁都认识,售货员不敢不给退)。
跟爸爸妈妈编了个我如何少吃了二十根冰棍,攒下了六毛钱的故事,好歹蒙混过关。他们没想到我偷了爸爸的钱(可能爸爸后来也不知道,现在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那次在同学们的面前,脸可丢大了。当时自己在内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敢了。
17.
没多久,我的心就被那辆那红色的小拖拉机给迷住了。发过的誓,全都忘了。
经过文具盒风波后,妈妈依然常常数落爸爸对钱没有数,也让我完全可以肯定,一直没人发现我偷了爸爸的钱。唯一可能会暴漏秘密的人,就是我自己。千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买了新玩具。
18.
从商店里出来,我把那辆崭新的红色小拖拉机,藏在背心里面。背心掖在短裤里面后,肚皮处就可以装很多东西。我有时在里面装杏核、装piaji,还装过地瓜干、大枣和李子。上树摘毛桃时,也曾顺手把摘下的毛桃装在里面,肚皮被扎得刺痒了好几天。此时,我能感受到,那小拖拉机的轮子,随着我的走动,蹭着我的肚皮,轻轻地旋转。
我躲到了高中院里一排教室的后面,在校园围墙的墙根下,开动了我的小拖拉机。嘴里还悄悄地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小拖拉机前轮小巧灵活、后轮巨大、沟沟坎坎都能过;烟囱做得也很像;驾驶棚里,还有个小方向盘。
我一直不停地玩,天都快黑了,才意识到该回家了。可是我的新玩具怎么办呢?若被爸爸妈妈发现,或被家属院里的任何人发现,后果都很严重。两块四毛钱买的玩具,得编一个少吃了八十根冰棍的故事,鬼才相信。
我必须在走进家门口前,让它消失。
19.
我背心里藏着小拖拉机,穿行在操场上的沙堆之间,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那两只大轮子和两只小轮子,在轻轻地蹭着我的肚皮。
离家属院越来越近了。突然、我趁周围没人,迅速蹲下,用手在一个沙堆上挖坑。背心里的小拖拉机的细小烟囱,恰好被挤得硌在了我的肚脐眼上,我也顾不过来。当我觉得坑够深了,便急忙从背心下面,掏出小拖拉机,放到坑底。然后开始盖沙子。先消失的是大轮子和小轮子,随后消失的是红色的车身和烟囱,最后消失在黄白色的沙粒中的,是驾驶棚上的那个红色的方块。
20.
晚上,我躺在炕上睡不着,不断幻想着,明天那些来送沙子的大拖拉机,是怎样突突突地,从我的小拖拉机的身上碾过;明天那些制作预制板的高中学生和老师们,是怎样毫不知情地铲起一铁锹的沙子,其中就混着我的小拖拉机,扔进轰隆隆的水泥搅拌器里;明天到大操场去玩沙子的小孩,在碰巧掏到我的小拖拉机时,该是怎样的欢呼雀跃。
诶,为什么不是我碰巧挖到了一个玩具呢?那一切不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吗?我可以说,那小拖拉机不是我买的,而是我挖到的宝。
明天,明天早晨,我一定要第一个回到那个沙堆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跑到了大操场上,却认不出哪个是我埋了小拖拉机的沙堆。原来,就在昨天晚上,开大拖拉机的师傅们要向党的生日献礼,加了夜班。沙堆变高了,也变样了。我流着泪,光着脚,徒劳地在一个个大沙堆上,疯狂地趟来趟去,希望能突然发现那耀眼的红色车身,或是那黑黑的大轮子和小轮子。
—————— 四十年后 ——————
今年,奥克兰的房价在大量来自大陆的热钱推动下,暴涨了25%。买涨不买跌,我也忍不住凑了热闹,抢了个海景房。前房主的儿孙都已经长大了,老两口把大房子卖了,住进了养老院。
像以往一样,交钥匙到手的房子内外,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各个房间、厨房、浴室和院子花园等,在交割前,我已经都检查过了。唯一一个我觉得没必要检查的地方是——沙箱。
一般人家的草地上,都有些小孩玩的设施,如秋千,滑梯,蹦蹦床,或特别给小孩玩沙子用的沙箱。这些设施,唯有沙箱没法搬走,当然归新房主所有。这是我头一次买到带有沙箱的房产。沙箱上一般都有苫布,防止狗儿,猫儿,鸟儿或刺猬猬等小动物在上面挖洞或大小便。我随手解开了苫布的挂钩,想看看沙子保养得怎么样。
沙子很干净,很白,星星点点地反射着夏日强烈的阳光。在沙箱中间,好像有一个小红点。我忍不住伸手扒拉一下,是一小块方形的红色的塑料。我接着往下挖,露出的东西像个车棚,还有方向盘;再继续挖,是一截小烟囱和红色的车身。我越挖越快,指尖都感觉到了疼痛。最后,看到了黑色的大小轮子和小轮子。是的,是一辆红色的小拖拉机玩具,和我四十年前埋掉的那辆非常像!
沙箱里的玩具(摄于2015年12月26日)我兴奋异常,扒沙子的手,挠得更快更猛了。相继扒拉出了小叉子、小铁锹、小盆、小桶,和整整一个工程队的全部机械工具。那些卡车,推土机,翻斗车和挖掘机等等,都是现代化的设备,与这个红色的,有烟囱的拖拉机,明显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自上星期交了首付以后,一直觉得很纠结。我总在问自己,快过节了,匆忙投资这么多钱是否明智,现在一下子感到释然了。这辆小小的玩具拖拉机,已经在地下等我四十多年了,终于等到今天——当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沙箱时——自北票穿越到南半球,与我重逢。
吕文新于二〇一五年圣诞节
写于新西兰奥克兰orewa b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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