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无非是惯看一些山水。
然而当我被告知,阿里的神山圣湖——冈仁波齐与玛旁雍错,那是藏人心中的日月,为了片刻的停留竟枉费一生,磕长头匍匐在天路;关外的长白山和黑龙江是满人的龙兴之地,曾被封禁了几百年,“白山黑水”已是东北地区的代名词;宁蒗与凉山交界处的泸沽湖与格姆女神山,那里世代繁衍着忽必烈南征大理时遗留下的蒙古人,这些摩梭人被喻为“人类母系社会的活化石”······
我豁然觉得,这些饱含地域文化的景致,已不再是平俗的山水,它浸透了一个民族的秘史和一段文化的深情。怀着对黔中山水的向往和苗族文化的痴情,我踏上了去往黔东南的旅程。
昔日的羁縻之地,如今的民族狂欢之所,炫目而诡异的黔东南最初是在央视二套《魅力中国城》第二期节目中识得的。大概是“地无三尺平”延缓了近年来井喷式发展的旅游业对黔中大地的扫荡,商业化与丧尸般的人群在交通壁垒面前才勉强为原汁原味的村寨留得一丝炊烟与点点灯火。
在贵州境内穿行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越过一个又一个岛屿,但岛屿之间不是大海,而是大山。正如毛爷爷在《忆秦娥·娄山关》里写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进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一句“苍山如海”却是勾勒出了贵州大地的魂魄!
凯里是走进黔东南的第一站,清新俊逸是城市初见的印象。凯里在苗语中意为“木佬人的田”,这源于当地的耕作文化,苗人对牛十分敬重,体现在服饰上就是银冠上的牛角状装饰,说起这个民族的服饰,最令我叹为观止!
他们用挑花、刺绣、蜡染在衣服上记录着作为蚩尤人后裔历尽千波的过往,为了文化的传承,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竟用这种方式将史书“穿在身上”,工艺绝伦的银饰是每一位苗族姑娘的嫁妆,银冠上的花瓣令人炫目,她们上着交领衣,下穿百褶裙,华丽的刺绣与波光粼粼的银饰更是美轮美奂,回眸莞尔,便是倾城。
西江的夜景堪称壮阔,几座风雨桥横卧在一江之上,两岸青山数以万计的吊脚楼重重叠叠,在古街的吉祥银饰购置了银饰凤凰吊坠,在远处的山上寻了几剂苗族草药,错过了热闹非凡的长桌宴,告别了纷纷扰扰的西江,下一站,朗德。
初到朗德上寨,河边的人们正在斗牛,牛角之间碰撞的声音犹如金石坠落山体,两头牛对峙在一起,尖锐而粗壮的牛角摩擦着砂石卷起阵阵烟尘,人们不断的用方言呐喊助威,霎时间一头败下阵来的水牛朝着我这边的人群冲来,惊慌失措间丢下行李仓皇逃窜。当回过神来,胜利一方牛的主人正在河里清洗牛头上的血迹,肃穆而虔诚,像是抚慰自家的神灵。
据说生活在朗德的100多户人家至今仍保存着春秋战国发型、宋代服饰、明清建筑、魏晋遗风。传说一位叫杨大六的苗族英雄在清末反清斗争中异常英勇,曾国藩派军整整征战了18年才将其平定,为了报复他们将朗德烧光杀绝,最终只侥幸逃脱15人,这15人就是朗德的祖先。
走在山中的小巷,移步换景,景随心生。不一会儿,美丽的苗族姑娘们盛装起舞,身上的银铃哗哗作响,翩跹的百褶裙妙然飞旋,“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入夜了,端坐一排的苗族老人们又开始了演唱,古老的苗语歌声响彻整个山谷,乡民们也纷纷出寨,错落地坐在街巷两边,享受着静谧中的狂欢,孩子们咿咿呀呀,追逐嬉戏,千百年来,这里一直演绎着少陵野老的崇高理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匆匆的,在驱车离开朗德的路上,路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苗寨,季刀苗寨,南花苗寨,青曼苗寨······更有些不知名的,错落在海拔不高的山顶,高高低低的吊脚楼远看像燕子的巢穴,近看似精致的古堡,那里也定有养在深闺颜如玉,一片芭蕉婉转心的姑娘,她们,只该属于这片山水。
当我再次腾飞到万里高空,黔东南记忆的轮廓竟渐渐模糊,心中满是帝都的召唤,时空的间隔让人向往心灵的栖居,而地域的间隔却造就了两个世界,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旅行,无非是看惯了一些山水。当你走过繁华都市,穿过阡陌田野,再回归到起点的那一刻,也许你会温柔而敦厚地对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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