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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看红楼:最没有存在感的当家主母

小雅看红楼:最没有存在感的当家主母

作者: 雅拉河畔弄扁舟 | 来源:发表于2020-12-19 13:47 被阅读0次

说起来尤氏也是《红楼梦》一书中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可是她的存在感实在不强。近处有凤辣子以治家之才全面碾压,远处不如李纨独占守节清名。加上有个风流妩媚的儿媳可卿,种种不可说的情事,居然件件与尤氏自己的丈夫相连。后文又出来两个"尤物"妹妹,一个剑刎,一个吞金。

《红楼梦》里许多桩大事都与尤氏有关,曹公其实用这个人物穿针引线,串联起来很多名场面。一个个主角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喝彩之余,忘记了尤氏这个如同幕布一般的存在。

尽管曹公依照老友脂砚斋嘱托,隐去天香楼可卿与贾珍情事细节明写,然而"秦可卿死封隆禁尉"一回中,贾珍的种种表现,毫不遮掩对可卿的痴情。以至于"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

宁府这个地方,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无风都起三尺浪,何况这种过了明路的丑事?其中种种不堪,谁能忍受?尤氏虽然出身不够显赫,比不得熙凤,只能做个填房,但人家也是个上了家谱的嫡妻,家祭的时候站在前排的人物好不好?

曹公这个章节行文转折,雁过无痕,看得人流连忘返。我最欣赏的偏偏是他让尤氏耍了点小脾气。

红楼梦第十三回: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

贾珍这次欺负人有点过分,阖府上下尽知,但是无人敢派尤氏一个字。贾母一双老眼看得明明白白,少不得帮自家这帮不肖子孙遮掩。无论如何,可卿的丧事还得办完,这才引出了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一节。

然而,尤氏真的没有理家才能吗?大家别被曹公瞒过。他对自己手下的人物公允的很,有一说一,不遮不掩。第四十三回里,贾母为凤姐攒金庆寿,主持庆生大典的就是珍哥媳妇尤氏。贾母特意交代:

"这件事,我交给珍哥媳妇了。越兴叫风丫头别操一点心,受用一日才算。"

以贾母的阅历,自然看得出尤氏办得了这等家宴小事,加之尤氏素与凤姐亲厚,有什么事情两人可以相互担待。这个时候,红楼二尤还没有登场,尤氏凤姐亲厚有加。只有尤氏敢说凤姐"你这没足厌的小蹄子",凤姐也不以为忤。换了李纨,只敢跟平儿吐槽两句"你家主母"如何如何。这种一句话就能让人物站出来的本领,曹公最佳。

尤氏接过差事,并无推诿,心中自有丘壑。拢共一百五十两银子,怎么分配,尤氏立时心中有数。

"既不请客,酒席又不多,两三日的用度都够了。头等,戏不用钱,省在这上头"

几句话一说,当家主母的风范立显。尤氏不但大帐算得清楚,小钱也不差分毫。她立刻察觉凤姐弄鬼,大话吹出去,说要替李纨出十二两份子钱,结果一毛不拔。尤氏笑骂凤姐几句,不但不追账,反而把平儿的份子钱也退了。平儿的人情,不就是凤姐的人情?尤氏一石两鸟,处理问题水平也算高超圆滑。

非但如此,尤氏把鸳鸯,彩云,周姨娘,赵姨娘的份子钱也一并退还。反正银子富裕,尤氏也不贪心,不打算东省西凑,留几两银子进自己腰包。写到这里,连脂砚斋都忍不住置评:

"尤氏亦可谓有才矣。论有德,比阿凤高十倍。惜乎不能谏夫治家,所谓人各有当也。"

脂砚斋可谓曹公第一知己,也是《红楼梦》第一读者,甚解其中之味。《红楼梦》一书人物丰美,千人千面,绝不混淆。尤氏就是尤氏,她有才干不贪财,然而胆小怕事,不敢谏夫治家。所以前面贾珍做出如此丑事,下人焦大都看不过眼,骂出口来,尤氏最多装病,不置一词。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尤氏原本没有显赫娘家撑腰,为人又绵软不刚硬,只怕鸳鸯都比她敢于直言。贾珍这才愈发放肆,恨不得把宁府翻过天来。尤三姐出场的时候,宁府的名头已经烂了街,只剩下"门口的那对儿石狮子"还算干净。

"造衅开端实在宁",宁国府的种种怪现象,首罪在于贾赦不作为,以至于贾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放火的没人怪,反而有这么多人怪不救火的尤氏,岂不是咄咄怪事。脂砚斋到底还是男性视角,贾珍倘若是个贤夫,又何须人劝谏?以尤氏的话语权,只配在这个豪门大户夹着尾巴过日子,她敢招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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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纵然有才干如凤姐探春,也不能力挽狂澜,何况资质平庸的尤氏。自从酸凤姐大闹宁国府后,尤氏和凤姐也不过是淡淡的,两人不再有过多交集。连过去常见的几句互讽寒暄都省了。被人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啐了满脸,凤姐欺负尤氏也算够了。尤二姐终究不过是尤氏的过继姐妹,这个帐怎么不去找贾珍贾琏算!

李纨好歹挤进了金陵十二钗正册,甚至偷情的可卿也榜上有名。尤氏因为出身微末,性格懦弱,是非不分而不能留名。但是,不进榜单又如何?凤辣子威赫一生,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死的时候草席裹身。尤氏不争不抢,连小姑子惜春的尖酸话儿都收着,却混到了最后。她算是看淡了风云,只求活着就好。毕竟一曲《好了歌》早已道尽实情: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古今将相都不在了,何必让一个普通女子承担那么多家国情怀?尤氏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乡村郊野里计较的妯娌们是尤氏,职场苦苦挣扎强出头的也是尤氏,江南小城里操持全家生计的还是尤氏。

几百年过去了,尤氏的芯子没有变;还好,时代已经不同,没有人再去要求尤氏谏夫,她只需治家便好。倘若尤氏活在当今,我想她会开心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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