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季节
我站在结着薄冰的玻璃窗前,安静地映着楼下街角的路灯眺望窗外皑皑的白雪。
我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像像一只有些笨拙的北极熊。毛茸茸的帽子两侧垂下两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乖巧地依偎着毛茸茸的围巾安静地躺在我的胸口。
我摘掉毛茸茸的手套,在玻璃窗上划你的名字,用我的手指,一遍一遍。
自从你把这二十七画的三个字交给我的心之后,我的手就无数次地在不同的地方比划它们,像呼唤一样。
我看见散落在雪地里的灯光,那跳跃的金黄是你么?
我看见积聚在天际线的云翳,那沉重的铅灰是你么?
我看见直刺入苍穹中的枝杈,那干枯的深褐是你么?
我沿着窗玻璃上薄冰的裂痕划开细小的纹路,那二十七画的名字是我心上的铭文。
我用冰冷的指尖把你的名字写进北方的季节。
我想,这也许并不仅仅是对你的坚持。
冬独舞
风已渐渐地温和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些躁动的因子。春寒的料峭已经过去了乍暖还寒的时候,当那些单薄的透明的风擦过我的衣角,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夏天的炎热。
我的手脚,被风牵着,开始不那么安分。
我开始舞蹈,对着夕阳。
我舞蹈,在没有灯光和音符的暮色里,一个人。我只记得那些和我一样飞快旋转的楼宇,那些俊秀却纤细的乔木,我的鞋跟在尘土中碾出的小坑。我记得我头顶上那片像骈散文一样恢宏巨制的缀满了锦缎一样晚霞的微微泛出暗红色的天空,那些镶着金色滚边的轮廓和我企图揉进所有有关青春的狂热的舞蹈的身影。
我的青春里,一半安静,一半张扬。
我在暮色沉沉时停下我的独舞。忽然间安静,盯着路面上自己越来越淡的影子,似乎听到背后有音乐响起。
路灯亮了,我的影子重新清晰。
春花的雨
我又一次穿过这条两侧种满了樱树的小路。
我很少把目光流连在樱花这种色彩素雅的花朵上,尽管它们在东京的大街小巷都没成全世界瞩目的风光,尽管她们挨挨挤挤一丛一簇的喧嚣着明媚着像美好的春日一样吸引更多人的视线。
我喜欢大朵的牡丹,有着张扬而明艳的色彩,大片的花瓣堆积成雍容华贵的云雾,还有“凝泪停瓣花”的媚态,惹人怜惜。
我很少将那些华丽的溢美之词送给这种温润的花朵,尽管它如珠似玉的外表一样招人喜爱。
所以我并不知道它花期将尽。
风乍起,裹挟着樱花最后的清香,决绝而缠绵。花的世界。
无数的花瓣落在我的发上,我的肩上,我的脚边,整条街上。在我眼中,似乎那些花瓣都变得很薄,很软。我觉得我的心也变小了,变轻了,就像一片在空中飘落的花瓣。我不敢做声,怕惊扰了它们前去赴一场宴会的队列。
泥土下一定有百花的狂欢。
我看见花在落,幻化成雨点。
夏天。
夏喧嚣
我安静地把自己放在树丛深处的长椅上,阖上眼睛,听风的喧嚣。
我听见秋叶歌唱的声音,我听见秋叶欢笑的声音,我听见秋叶拥抱的声音。
我听见回忆的声音。
它在思念的角落中喁喁私语。它的声音融化在风里,把每一个音节都化作静谧。
我睁开眼睛。美丽的椭圆形的叶片油亮亮的,反射着阳光,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光斑。我的目光追着挤进枝叶的阳光,投向被树枝环绕在中间的那一片蔚蓝。那样过分干净而澄澈的蓝天下点缀着如落花一样蹁跹的落叶。
我的视线跟随着落叶飘到那些高大树木的脚边,我的长椅上。
那些斑驳的剥落的漆面上停着一只雀,它蹦蹦跳跳地在长椅上啄来啄去,很是自得的模样。我微微笑,扬起唇角。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句:“已觉秋窗秋不尽。”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句诗。所以才在仰望着这一篇萧索和扶疏时,轻轻地把它吟了出来。
“已觉秋窗秋不尽。”
秋阳光·浮尘
阳光里飘舞的浮尘,在空气中温柔快乐地若隐若现。
我推开窗,再拉上轻薄的细密的窗纱。盘腿坐在厚实的地毯上。
相较于和闺蜜叽叽喳喳地泡奶茶店和逛饰品屋,我更喜欢把自己锁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阅读或者冥想,倾听自己的或者别人的故事和灵魂。
空气中弥散开薰衣草撩人的香氛和风扇的嗡嗡声,让我感到空气被抽离时的绝对寂静。
有窗外的风掠过窗台,掀起窗纱的一角探头探脑的往房间里望。那纠缠着细小尘埃的明亮光路是它好奇的眼光。它的眼光贯穿过整个空旷的房间,穿过我身边散落的纸页,穿过我手中华丽的诗篇,让我想起翩飞的蝴蝶。
我想起许多关于蝴蝶的故事和传说。
我的心底有一直安静的歌在轻轻地唱,那些夏至时的燥热都褪色成背景中被不经意忽略了的流光。
我觉得有一种清凉的沉静从胸口溢出来,盖过了夏日的蝉鸣。
晴雨季
鲁迅先生说:“雪是雨的精魂。”
下雨的日子总是湿的。
立春的雨是“春雨贵如油”的欣喜;清明的雨却教行人断魂;夏天的雨是“梅子黄时家家雨”的蛙鸣,七夕的雨是织女错过约期的泪水。
林黛玉认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
那山间的醴泉,峡谷的怒江,激荡的黄河,还有平静的人工湖都是一源吗:和这纷纷散落的雨珠都是一源吗?它们是否都还记得那在海面上化作泡沫的人鱼公主曾滴下不甘而甜蜜的眼泪?
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过去的十七岁是雨季。因为那些像春水一样薄而轻的忧伤会让那些年轻而躁动的心事脆弱到遇雨便湿。
十七岁的眼泪,是盛夏时必然来临的雨。
雨屋檐下的哨音
我在落地窗前看夕阳。
那种浓重的绚丽的油画般的色彩铺天盖地地堆叠起来,我的手臂也泛着很温和的金色。
我的视线顺着天边那抹红彤彤的霞光一直滑下去,落在远处的楼宇间。然后,我听到哨音。
鸽子的哨音。
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清亮。
我抬头去寻找。
我在天的尽头看见一群密集而有序的黑点。
等我看清它们白如雪的羽毛,它们已经停在对面的屋檐下,很近的,我可以听见它们满足而欢愉的咕咕声。
它们在窄窄的屋檐下相互问候,彼此招呼,踱着极慢的步伐,扇着洁白的翅膀,歇息,问候,寒暄,道别。
米兰·昆德拉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我也是这样。
我想起诺亚和他的方舟,还有叼来橄榄枝的白鸽。
我转身离开,没有告别。
少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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