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失踪

Chapter 1

徐有柱和张芬芳结婚已经三十多年了，已经过了珊瑚婚，老两口六十多的人，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周围的邻居都说，妥妥地能一起到金婚。

每次邻居这么说，老两口都要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像年轻的时候刚认识的那会儿。

这老两口在旁人看起来也恩爱，早上张芬芳出去买个菜，徐有柱都担心她被车磕了碰了，非要和她一起去。

碰到晨练相熟的大爷大妈，都夸徐有柱对张芬芳好。

也总会碰上隔壁的蔡大妈，提溜着篮子，一堆眼珠子滴溜溜地上下瞟着老两口：“芬芳啊，你可嫁了个好老公，不像我们家那口子，现在退了休，天天在家里啥事儿也不干，也不知道买菜回家给我倒杯热水，这天气又冷得很……嘶……”

说完还搓了搓手。

“这天气是真的冷得很啊。”张芬芳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顺着天气往下说。

倒是徐有柱，脱下了手上戴着的手套，握紧了张芬芳的手。

张芬芳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躲，却被眼尖的蔡大妈看见了。

“哟哟哟，你们这俩人，还真是恩爱呢，真像极了小年轻刚谈恋爱那样子。”

又寒暄了几句，两个人就往菜市场走。

也不是不知道，渐渐落后的蔡大妈和其他几个大妈一起嚼舌根：“哟哟哟，你们看看他们两个，真是不知道害臊，一把年纪了，还手牵手的，这叫什么？这叫为老不尊。”

张芬芳虽然年纪上来了，但耳朵可不背，当然是听得到的。

“算了，过几天，我们去儿子家住几天。”徐有柱拍了拍张芬芳的背，以示安抚。

儿子的家在另一个市，不算远，但80多公里的路也绝对不算近。

每次去儿子那边，都要准备好久。

比如换洗的衣服，儿子爱吃的东西，给小孙子的礼物。

原来准备第二天就走的，晚上吃了晚饭就开始收拾东西，但是张芬芳总想着儿子最喜欢吃的酱鸭，总想着给他买一点儿带过去。

冬天的八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

现在不去买等到明天早上的话，早上高铁太早，店家还没开门。

于是张芬芳决定，马上下去买，徐有柱原来也是想跟下去的，但是张芬芳说，就在小区门口的熟食铺子里，近的很，这个时间还不如把被东西塞满到快要炸开的行李箱拉拉好。

徐有柱听了她的话，便安心地让她去了。

从楼下到小区门口的熟食铺子，只消五分钟。

10分钟。

20分钟。

30分钟。

张芬芳却还没有回来。

徐有柱突然有些着急了起来，害怕张芬芳怕不是夜黑路滑摔了一跤。

不行，可得快点去找她回来。

徐有柱这么想着，穿了外套就开始往楼下走。

从楼下到小区门口的熟食铺子，却发现熟食铺已经早早的关了门。

徐有柱的心里越发的着急了起来。

绕了小区一圈，也没有看到张芬芳。

又一家一家去敲相熟的人的门，问张芬芳在不在，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否定的。

于是又变成了一群人在小区里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找。

找了整整一夜，却还是不见人。

徐有柱终于是耐不住了，乘了邻居的车去了派出所。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徐有柱情绪有点激动，抑制不住地双手颤抖。

“怎么了老爷子？”派出所的民警给徐有柱倒了杯水，又让他坐下。

“我的！我的老伴不见了呀！”

“不见了？是走失了吗？走失了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大概……10个小时……”

“哎哟老爷子，走失或者失踪要满24个小时才能才能报案呢，您再回找找罢！”

徐有柱听到小民警的一番话，疯了似的跳起来：“我老伴不见了！你们不是为人民服务吗！为什么不帮我找！要是我的老伴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赔我！”

小民警也没料到这刚刚还惊慌失措的大爷突然这么大力气，被吓得连连后退。

“大爷，不是我们不帮你，这是规矩，我们也没法改，而且我们最近因为x市的妇女失踪案抽调了警力，人手不够啊！”小民警无奈地说着。

但是此时的徐有柱却在听到了妇女失踪案之后怔住了。

Chapter 2

最终徐有柱还是找到了张芬芳。

那是在他被邻人搀扶着从派出所出来，在小区楼下的时候。

小区楼下会放两个大的垃圾桶，一个扔厨余垃圾，一个扔其他垃圾。

平常的他都不会仔细看的这两个垃圾桶，今天却在这种情况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垃圾桶和以前的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或许是厨余垃圾盖上旁边露出来的那一截熟悉的布料。

徐有柱清楚的记得，张芬芳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出去的。

邻人都看着徐有柱树皮般粗糙的手掀开了厨余垃圾垃圾桶的盖子。

“怎么了吗徐老？”有年轻人往前走了一步，好奇地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

垃圾桶里冗杂的菜叶和食物的残渣的模样让这个年轻人几欲作呕，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这一堆残渣中，那个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的老人。

“啊——”

等到民警赶到的时候，徐有柱已经跌倒在垃圾桶旁边，眼睛直直地盯着垃圾桶。

里面是被残忍杀害的张芬芳——脸上满是伤痕和淤青，四肢关节都被重物敲断，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在污秽不堪的垃圾桶里，身上的打击伤都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她胸口的刀伤，直戳心脏的刀伤。

从周围邻居的口中得知，徐家的老两口一向待人和睦，并没有和谁结怨，两个老人家住在这里，而儿子和儿媳一家住在X市，每隔个一两个月老两口都会去看他们。

民警听到X市之后抬起了头，最近X市隔几个月就有妇女失踪案，上头也因为这个事情头大呢。

但是张芬芳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遭此横祸呢。

排查了周围的邻居和老两口附近相识的人，都说徐家两个老人待人温和的很。

又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民警眼前两个和徐家二老年纪相仿的人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最近……小区门口那个卖酱鸭的小伙子的妹妹回来了……”

民警有些不解：“妹妹回来了？妹妹是离家出走还是？”

那两人又用神神秘秘的语气小声地对民警说道：“卖酱鸭的小伙子姓赵，叫赵福宁，他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婚了，他爸带着他，他妈带着他妹妹，去了X市……后来啊，听说他妈也不怎么管他妹妹，再后来，他妹妹就说是失踪了。

再后来啊，他爸他妈各处找了都找不到，警察出警都没找回来，要放弃的时候——这不，就前几天，赵福宁把她找回来了……但是整个人疯了似的，不让任何人近身……”

另一个人又补充道：“听说啊，他妈妈就是被人贩子拐走，买到深山里做人家媳妇儿去了，想跑就打，用铁链拴着，哎哟，受尽了糟蹋呀，终于被他哥哥救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两人都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其中一个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事儿，你没听说过？我记得赵福宁去报过警的呀。”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听过，好像就是因为这事儿，我们局里才派了人去支援X市那起案子呢。”民警说道。

徐有柱看着被抬上了担架的张芬芳，眼泪终于决了堤，嘴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却没有人听清。

Chapter 3

民警对徐有柱进行了例行询问，徐有柱却像丢了魂似的，不发一语。

徐有柱心里其实有了底，但是，不能说。

在调查期间，除了张芬芳的死，又多了一个让人们在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赵福宁的妹妹赵欢欢死了。

自杀死的，趁赵福宁去店里的时间，挣脱了捆绑她的绳索，从17楼上一跃而下。

据目击的人说，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没有一点犹豫，就从在17楼的阳台做完了一连贯的动作——奔跑、翻过围栏、下落。

然后就是巨大的“嘭！”和经过的居民们的尖叫声。

在此期间，这个案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小区中老年偏多，在那个点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外出了，虽然小区门口有监控，但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坏了，物业也一直推脱，没有人来修过。

但是在赵欢欢的头七刚过，却有人来自首了。

欢欢是我唯一的妹妹，在她8岁之前，我们两个一直都很要好。

但是在那之后，经常吵架的父母却离婚了，父亲带着我，母亲带着欢欢去了X市。

虽然我脑子不好用，没有考上大学，一直窝在这个小城里，但是欢欢这个上了X市第一中学的学霸妹妹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我去X市看她的时候，她也毫不介意地把我介绍给她的同学朋友们，自豪地说：这是我哥哥！

我经常去X市看她，所以那次约定好了时间她却没有在X市的家里出现的时候，我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给她发了短信、微信，给她打了电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你们也都知道吧，X市，经常发生女孩儿失踪的案件。

我心慌地问遍了她所有的同学和朋友，却都没有找到她。

其中只有一个人说，那天她瞥到欢欢和两个老人在一起，还以为是欢欢的爷爷奶奶——欢欢的爷爷奶奶，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么那两个老人，到底是谁呢。

我问了她具体在哪里看到的，她说是在一条蛮冷清的巷子周围，那条巷子挺黑的，一般没有人进去。

我去了那条巷子，拿着欢欢的照片一个个的问过去——那条巷子里并不是没有人生活的，有一些看上去就不干净的洗头室，有一些赌博的棋牌室，还有一些破旧的民工居住的简易住房和一些卖小炒的小店。

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只有那家，巷尾的那家，虽然看起来像是做生意的样子，但是煤气灶火都没有烧起来，只有一两个壮年男子在门口抽烟，看到我过来眼睛一瞟一瞟地看着我。

我拿出欢欢的照片问他们，见过这个小姑娘吗。

他们看了照片之后上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对视了一眼，开口：“你认识这个小姑娘？”

我说这是我妹妹，但是最近联系不上了，你们有没有看见过她。

他们这回连头都没抬：“我们没见过，你走吧，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说完他们就着急地赶着我走。

我总觉得他们哪里不对，于是在巷口隐蔽的角落里抽了好几支烟——为了观察他们。

果然我猜的没错，他们关了店门就往外走，手上还提着东西，径直上了一辆面包车。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是被戳破了做的亏心事收拾东西跑路的人。

我开着我运货的车跟了上去..

......

过程我不想多说了......我最终找到了我的妹妹......

民警看着对面刚刚情绪还算平静的自首的人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的妹妹，我善良可爱的妹妹，被人像牲口一样用铁链子拴在一个窝棚里面，好像还是怕她会逃跑一样，那些人又打断了她的腿——你们知道吗，我的妹妹，是艺术生，是跳舞的艺术生啊！断了腿！她以后都没办法跳舞了！那些禽兽！把她当一件可以随意贩卖的东西一样，买回去，糟蹋她，想跑就栓链子，打断腿，就为了为那个买了她的人的家里添一个儿子！

那家老小，为老不尊的老头子，痴呆的大儿子，和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小儿子......

对面的人又开始激动起来，民警知道他是一个凶残的杀人犯，但是看着他涕泗横流的样子，心里却满是怜悯。

我的妹妹疯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一靠近，她就对我拳打脚踢......

所以我杀了他们——我不止杀了张芬芳，我还杀了那一家人，还有那两个负责联系和运输的人。

民警知道现在这个人心中满是仇恨和愤怒，但还是开了口：“那你为什么要杀张芬芳？”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突然狂笑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张芬芳和徐有柱，假装自己没有钱吃东西，去骗那些年少无知的少女到那家店里。

去了店里，当然就是被那两个壮年男子的麻袋一套，卖到深山里当人家的“媳妇”。

他们每次说去X市去看儿子，都是干的这种勾当！

......

最后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民警又问：“那你为什么自首了？不应该连徐有柱一起......”

那人笑了笑：张芬芳死了，但活着的人，才是活在真正的在地狱里。

从此之后，徐有柱失去老伴锒铛入狱，而他们的儿子，乃至他儿子的一家，永远都要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