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是流星。
又一个生命消失了,阿婆说。
阿婆的脸上深深的皱纹里,映出哀叹。
阿婆上了年岁,但是记性确是很好的。她有时会和我讲,她的七个子女,包括我父亲。一些琐碎的事情居然还能绘声绘色地讲出来。
我很喜欢听她讲故事,从小便是。
一直,到她生病为止。
她的病来势汹汹。她的眼睛只能往一处看,大小便不能自理,只能有气无力地呵着气,气若游丝。
我第一次见她这样无助。我不能看她这个样子,我每次都会落泪。
阿公早亡,她一个人把七个子女拉扯大,她从未向命运低过头。而今,病魔却压下了她骄傲的头颅,她挣扎着,却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她还是走了。
我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
但是我会时常走神,一只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直到划出一个黑团。
有时候,我又开始默默地低着头,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我慌张地抹去眼泪,眼睛里四下张望,还好,大家沉浸在各自的小世界里,无暇顾我。
我的成绩开始下滑,班主任找我谈话时,我咬着下唇,固执地说,我可以的。
我有时会梦到她,她还是那样,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我想去叫她,又贪恋地看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走了。
我还是忍不住张开了口,然后,梦醒了。我恼恨地拍了自己一下,继而泪流满面。我多想再听见她的声音,我不是故意的。阿婆也许是怪我扰了她的清净。
她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像梦里一样,躺在摇椅上,静静地,任由时光消磨。
自此,我的世界里,开始剩下黑魆魆的暗影。我变得寡言,本来就不擅表达的自己,在他人的眼里,似乎与从前毫无差别。
我变得迟钝了。发呆的时候明显变多。我的存在感一直很低,朋友们也只是在需要我的时候才来寻我罢了。因此,似乎只有我知道,我变了而已。
可有可无的我,开始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在我眼里,他人都是自带光环,活的闪闪发光,有人爱唱歌,有人爱学习,有人爱交际。安分守己的我,平平常常的我,一无是处的我。
以前,我会和阿婆通电话,阿婆有些泛着陈旧的声音总是让我安心。父母吵架后,我会和阿婆通电话,阿婆总是可以让二人和解。而今,二人吵的不可开交时,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有地方倾诉,再也没有人,可以制止。
我很久没有笑了。我几乎忘了笑是一种什么体验。我有时候会两只手,拽起嘴角,轻轻往两边扯一下。也算是笑了。
有一天,我重新回到了阿婆居住的矮房内,那种熟悉又亲切的,带着潮湿味,甚至有腐败的味道,我看着墙上熟悉的照片,有些游离。好像,阿婆只是外出干活了。又好像,她只是在楼上收拾杂乱房间而已。因为,她的气味还弥漫在整个房间。但是,庭外的杂草长得很旺,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如果她还在,那些野草不会那么疯长。
我突然走到那里,开始拔草。等我身边堆了一堆草根时,我开始掩面哭泣,没用的,她真的已经走了呢。带着泥的手蹭到了脸上,花得不成样子。
我记得小时候,我爱玩泥巴,也是这样蹭到脸上,阿婆先是轻声责怪了我,而后,拉着我的手,带我去水池边洗干净,顺便把花脸也洗干净。
可是,如今,我花掉的脸,再也没有人来擦,说一句,怎么搞的。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我过得狼狈,亦或,我过得风光,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即便我在这世上,孤零零如游魂,她也不会再回来。她终归如一片落叶,飘零至流水间,不知去向何方。
我望了望夜空,繁星点点,星罗棋布,仿佛会有一颗石子,穿越大气层,划过天空,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耳边仿佛还有一声叹息,又一个生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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