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张立春独自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偏东风吹得他的车把越来越不稳，张立春眯着眼睛低着头努力地控制着车把。平时鸟语花香的山间小径早已没了热闹，除了越来越响的树叶沙沙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刚才还一丝云彩都没有的天空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团一大团的云彩，使得阳光时而有时而无。遇到上坡，张立春只能下来推着走。尽管已经是凉风习习，但张立春还是走得满头大汗。路上偶尔有一个行人，同样是低着头匆匆而过。山里的空气就是好，虽然风很大但却没有一点尘土，只有飘过的提前发黄的树叶。这使得张立春这趟行程不至于太遭罪。
天空越来越暗，林间的小路上变得和傍晚差不多。张立春努力地向前蹬着自行车，当穿过了这片林区才发现天空已经乌云密布。远处的高山像是戴了一顶灰色的帽子，只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尖顶。张立春觉得自己走在了画里，倾斜的树木，摇摆的小草，空旷的山路，漂浮的树叶。张立春又觉得是在梦中，翻滚的乌云，昏暗的天空，不时闪过的枯枝败叶，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末日般的凄凉。
张立春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到了孙家楼村，家家户户的大门口都有人，男人们要么盖草垛要么挑水沟，女人们忙着收拾晒的衣服或者往家里抱草。整个村庄仿佛刚刚苏醒的巨兽显出了活力。张立春刚想快速穿过村庄，没想到遇到了曾经的初中同学于庆阳。
“张立春！”一声喊让张立春一个急刹车停住了，回头一看，只见于庆阳挺着大肚子站在自家门口。他一手掐着烟一手还挥在半空没放下了。见我停下了，他走过来，“好几年没看到了，现在咋样了？”
“我能咋样，凑合着生活呗。倒是你现在应该过上小资生活了吧。”张立春笑嘻嘻地说。
“小资个屁。前几年还敢拼一拼闯一闯，这几年随着孩子逐渐长大花销也增加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打工挣钱了。”于庆阳很是无奈，仿佛有那么多不甘似的。“对了，你也应该有孩子了吧？”
张立春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个认识的人见面都会问孩子呢？难道离了孩子就不能活了吗？尽管张立春心里老大不愿意，可对方的话又不能不回答。“你看这天马上要下雨了，我还要着急接媳妇呢，咱们有时间再说啊。”
于庆阳一愣，“好的好的，你先忙，有时间再说。”张立春根本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骑上自行车逃也似的跑了。
风没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路面上已经有了指头粗的树枝。刚才只是稍微倾斜的大树现在已经像比萨斜塔那样，张立春仿佛听到了树根如同磨牙般的呻吟声。轻飘飘的自行车像是纸鸢随时都能随风而去，他只能倚着自行车，自行车也倚着他互相搀扶着艰难向前走去。烈烈狂风中，张立春愣是走得满头大汗。
前面就是修黄海大道的高架桥，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只留下遍地的模板和钢筋头子。狂风吹得粉尘和水泥面漫天飞舞，使得建了一半的高架桥朦朦胧胧像是在雾里。桥上插的各种颜色的彩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大有被撕裂的趋势。张立春停下来望着灰蒙蒙的路犯了愁，过吧，肯定灰头土脸，不过吧，眼看着雨马上就来了。他又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刚才还一团团的乌云现在已经连成一片，只是还在高空中才没觉得压抑。
正看着，远远的一辆摩托车瞪着一只独眼轰鸣着过来了。穿过粉尘漫天的区域，像一只钢铁巨兽撕开了混沌，然后一溜烟地跑远了。擦肩而过的档口，张立春看到虽然骑手也沾了些粉尘，但并不是很多。他想，要是自己有一辆摩托车该多好。但想归想，路还要走下去，一咬牙张立春屏住呼吸一头钻了进去。短短十几秒的路，张立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种不能呼吸的憋闷感像要把胸口撕裂的大手，难受！眼睛里因为飘进了粉尘而变得干涩，直淌眼泪。
穿过去了，张立春背着风赶紧吐出了浊气又深呼吸几下，这才觉得好受点。再有几百米就到了国道，大风并没有影响国道上的车来车往。张立春看着，羡慕着。也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也要开上小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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