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也已经开始推荐表现优秀的同志到西安交大攻读在职研究生。
学校主管招生的老师和部分被推荐的人员座谈后,决定举行一个考试,合格的才能入学。听说要参加考试,本来高高兴兴要去读书的很多人表现出令人感动的高风亮节,临时决定把名额让给别人。
科室推荐的郭中意和吴爽知道了要参加考试后,表现得很亢奋,都表示有考试好,“哪有不考试就读研究生,那不是又成推荐读大学了?考试,考嘛!”说刚好可以展示自己的实力。想想也是,大学毕业分配到单位工作,一直顺风顺水,想来考试也一样成不了他们成功路上的障碍,反而会是他们体面的助推器。
科室任流科长专门给俩人放了一个月假,让好好复习备考。不知道一个月里俩人都干了啥,据说郭中意回了趟老家,吴爽把当年唱歌比赛剃掉的烫发又重新留起来烫了一回。一个月后,俩人高高兴兴和厂子其他31名同志一起乘坐厂子专门派出的大巴到西安参加了考试。成绩还可以,考试了英语和高等数学,满分200,俩人一个58一个64,总分加起来122,合起来也算及格,只是加起来也没有达到学校录取线。否则以郭中意的能力,备不住可以说服学校,俩人各上一半呢。
杨忠民曾经也想过攻读研究生,但是以目前科室的状态,会推荐他去么?就是推荐了,读完回来还是一样的环境,有意义么?
春节过后不久,科室又做了大的调整,专业组重新组合。防锈和油料组成了一个专业组,郭中意是组长;塑料和油漆组成了一个专业组,老孙下了,吴爽是组长。
郭中意当组长前后倒是变化不大,反正只对任流笑。吴爽没当组长前,逢人先笑不说话,现在骤然当了组长,进入到科室领导阶层,风格完全走了郭中意的路子,见到人不笑了,说话也开始强化鼻音效果。
杨忠民发现在科室要上位先得会用鼻子哼话,他也偷偷试过,发现自己用鼻音完全说不了话。心里一下想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不受待见,基本功就不够扎实。
想想分到到单位五年多了,在科室这么多年,自己总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是自己努力不够么?还是自己天资太差?最初报到后,大家都在喝茶聊天,自己又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呆,就拿些喜欢看的书看。后来被领导拐弯抹角地批评,从此也不再看了。不光不在单位看,回到宿舍看到那些自己喜欢看的东西,自己都觉得屈辱,好像就是那些唐诗宋词书把自己变成了科室的另类。
再后来负责油品方向出具检测报告,结果没有几天,很多东西还没有搞明白,就因为化验员的失误,自己受到极大的委屈,在科室做了检查扣了奖金。科室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事。
接着,辛辛苦苦几个月,天天被油烟熏得一身臭味,年底总算被评为先进,可是最后又被领导换掉。
科室搬家,从往楼上扛PVC板子到后来各种东西归位,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几天。搬完家换了科长,以为情况会好转,却发现还不如之前。
科研项目再分配,原以为是自己熟悉的专业,结果自己把千辛万苦方案搞好之后交上去,方案是被认可了也实施了,项目却成了别人负责的项目,反过来年底总结又说自己没有牵头项目。
厂子好像一个特别庞大复杂的装置,杨忠民觉得自己绝对算不上多关键的部件,但是就是一颗螺钉,在这个巨大的装置里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地方用到。就是偶尔安装到某个不显眼的部位,设备运转几下后螺钉就松动了。
虽然本质上是不喜欢折腾也不会折腾的人,杨忠民曾经也想过离开。那会儿还进厂时间不长,休息天约着盛鹏林一起坐长途车到黄河以北的花都炼油厂,试图找人事部门问问能否接收调过去。炼油厂厂区很大人很少,大热天,两个人真的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厂区瞎转。后来好不容易碰到了人,硬着头皮拐弯抹角问了问情况,人家听说是拖拉机厂的,头拼命摇,说算了算了,你们厂不会放,调不过来。回头看看科室小郑的调动,真的是难。之后杨忠民再也没有动过找单位调走的心思。
从分到那里的第一天起,不断有人告诉他什么事做错了,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杨忠民是一个自律的人,对自己要求很严,随时时间的推移,随着每次犯错之后的反思,犯的错也越来越少,但是,或许有些无意中犯下的错误其后果往往还无法弥补。有时一件很小的事,就会让人产生此人是聪明可爱还是木讷讨厌的第一印象。显然,郭中意任流等人在领导眼里就是聪明的就是老练的也是值得信赖的。
可是,杨忠民知道自己永远也学不会他们的做派。
自从厂子主动送人读研之后,厂里涌动着一股考研的浪潮,考研的人越来越多了。既然在这里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勤勤恳恳干了工作还被嫌弃,那么,离开吧。既然调动的路走不通,考研吧,自己主动离开总比被领导宣布下岗要体面一些。
杨忠民决定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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